89、卡琳·莫伊作品中的法国女权主义理论与超现实主义

卡琳·莫伊作品中的法国女权主义理论与超现实主义

1. 文化背景

挪威文学在20世纪60 - 70年代，社会现实主义占据主导地位，女性作家也多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女权观点。然而，卡琳·莫伊（Karin Moe）的早期作品却与之形成了显著的决裂。挪威评论家奥伊斯坦·罗特姆（Øystein Rottem）指出，莫伊在形式和主题上与前十年的社会现实主义，包括“女性文学”，有着极为激进的背离。

莫伊认为应避免社会现实主义传统，因其遵循男性作者和评论家制定的规则。她指出，塞西尔·勒维德（Cecile Løveid）1979年的小说《海浪》（Sug）是20世纪70年代挪威女性作者创作的唯一一部不遵循这些规则的实验性小说。罗特姆还提到，莫伊强调看似无目的、边缘化和非理性的内容，是20世纪80年代最激进的新先锋派作家之一。

莫伊的作品在形式上创新，主题上具有挑衅性，这使得她在20世纪70年代很难发表作品。1980年《性别文本》（Kjønnskrift）出版后，引起了轩然大波。挪威广播公司（Nrk）董事会在莫伊在电台朗读该书内容后感到震惊，评论家们也反应强烈，有人甚至认为莫伊对女性本性的揭示表明需要为无法控制自己性欲的女性制定约束法。

莫伊作品的另一个显著特点是对语言的高度自觉运用。她的书面语言是新挪威语（Nynorsk）和挪威西部方言的混合。通过使用这种语言并聚焦挪威沿海和西部主题，她在语言和地理上与使用书面挪威语（Bokmål）的保守势力以及挪威东南部首都奥斯陆的中央文化机构划清界限。在她的文章《为富人订购老鹰……？！挪威的超现实主义》中，她明确了语言与理论的联系，认为语言即理论。

莫伊的作品与西塞尔·索尔比约格·比格恩（Sissel Solbjørg Bjugn）和埃伦·埃南（Ellen Einan）的作品有明显的相似之处。他们都描绘挪威的“边缘”地区，自由引用法国超现实主义。莫伊在《性别文本》及后续作品中提及比格恩1978年的《罗弗敦墙上的第一份报纸》，在《诗歌营销的快步舞》中批评书店未将比格恩的书放在显眼位置。埃南1978年的诗集《太阳之屋的罂粟之歌》是挪威第一部通过自动写作创作的诗集。这三位作者对超现实主义的兴趣，使我们有必要探究超现实主义在莫伊作品中的意义和作用。

2. 《性别文本》

莫伊借鉴法国女权主义文学理论，重要原因在于海伦·西苏（Hélèn Cixous）和露西·伊利加雷（Luce Irigaray）等核心人物将女权主义高度知识化，他们的作品为新女权主义提供了新视角。莫伊本人是学者，对后结构主义（尤其是雅克·德里达）感兴趣，法国女权主义正源于此。《性别文本》对理论的借鉴预示了莫伊创作中反复出现的兴趣，她的写作常介于虚构和学术写作之间，对体裁和文学概念进行测试和解构，产生创造性回应。

从书名来看，珍妮特·加顿（Janet Garton）将《性别文本》翻译为“Sextext”，使其与西苏使用的“sextes”（“性别”和“文本”的组合）更为相似。但“Kjønnskrift”在挪威语中，“skrift”既可以表示“文本”，也可以表示“写作”，且在发音上与挪威语“kjønnsdrift”（性冲动）相近，反映出莫伊更直白的性视角。

《性别文本》的前言《想写文学的女人》体现了阴道写作和女性写作的具体统一。前言像是一份表演性宣言，预示着莫伊对特技诗歌和行为艺术的参与。文中的“我”走进奥斯陆卡尔约翰大街的大书店，寻找一种能让自己用女性生殖器写作的工具，这直接呼应了西苏的观点，即“写女人”是将女性的身体冲动带入写作。女性在男性写作中被沉默，女性性欲成为禁忌，因此女性写作具有颠覆性。

诗《物质国度的字面意义》是莫伊最具实验性的作品之一。一种可能的解读是，这首诗将西苏的理论以具体诗歌的形式可视化和发展，可看作是一种图形诗。诗中描绘了阳具与女性写作的对比，男性被包含在女性和女性语言之中。西苏认为男性的阳具中心写作比女性写作更受限，女性的性欲是无限的，有包围和包含男性的潜力，这首诗体现了这一观点，同时也体现了莫伊作品中“高雅”与“低俗”的融合，这也是先锋派的特点。

此外，这首诗还可能体现了伊利加雷“女性话语”的理念。伊利加雷认为“女性话语”具有同时性和非明确、非确定身份的特点，莫伊诗中的相关诗句与之呼应，也强调了诗内容的无限性。这首诗也为莫伊后来的作品集《母女/再次谋杀》（MORDATTER）做了铺垫。在《性别文本》中，前言引入的表演性“我”在书中多次出现，在《诗歌营销的快步舞》中也再次出现。

3. 对男性和女性写作观念的重写

莫伊和西苏都意识到语言的力量，认为若不掌握语言，就无法改变现状或阻止压迫。西苏指出，写作一直由一种性欲和文化（因此也是政治的、典型男性的）经济所主导，女性在写作中一直受到压抑，性对立被夸大，性差异未被承认。

然而，莫伊的观点有所不同。她认为单纯的生物和心理差异并非重要问题，文化建构的差异才是压迫女性的根源，这对男性作家也不利。男性作家受笛卡尔二元论的束缚，将身体归为物质世界，心灵归为精神世界，这成为他们写作的障碍，同时也是压迫女性的因素。

在《性别文本》第三部分，描述女性作家的文本与描述男性作家的文本形成对比。女性写作是与日常生活和家庭生活相关的具体活动，而男性写作是模糊的、精神或心理的活动，缺乏效率，日常生活成为其写作的障碍，这使得男性作家不够灵活，也让女性处境艰难。因此，莫伊认为女性写作将艺术带回生活，使作者摆脱个人或个人天才的地位，符合彼得·比格尔（Peter Bürger）在《先锋派理论》中指出的先锋派特征，女性写作可被视为先锋派，而男性写作则是现代主义或浪漫主义的。

琳达·贝亚特·伯格（Linda Beate Berg）认为，莫伊所尝试的新写作方式为男性和女性作家都带来了新自由。莫伊想打破身心二元论，将语言从所有限制中解放出来。《物质国度的字面意义》可被视为男性和女性写作理想统一的代表，同时也描绘了两性之间的对比。

4. 超现实主义

罗特姆观察到莫伊有时似乎追求一种雌雄同体的理想，即男性和女性写作的融合。女性在实践自己的“女性写作”时，也被迫与男性写作产生关联并部分模仿。莫伊对概念和体裁的解构可以从这个角度理解，她在模仿的同时也进行评论，需要揭示和解构霸权结构，为新事物腾出空间，她对超现实主义的处理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

莫伊对超现实主义的最初兴趣源于对理性和现实主义的反抗，这与安德烈·布勒东（André Breton）在《超现实主义宣言》中对超现实主义的定义相符：“超现实主义是纯粹状态下的心理自动主义，通过它人们试图用言语、文字或其他方式表达思想的实际运作，不受理性控制，不受任何审美或道德考量的影响。”

一方面，莫伊通过引入早期对语言象征秩序的符号干扰，参与新先锋派运动，像超现实主义者一样不遵循传统写作规则。另一方面，她认为有必要重新阐述历史先锋派的超现实主义，通过使用和引用“经典”超现实主义的动机和技巧，并将视角明确转向女性。

例如，《性别文本》中多次出现看似自动写作的内容，如《超现实主义。吞下尿液和说啊呀》（“Sur realisme. Svelg piss og Le åjoda”），但仔细观察会发现，莫伊的诗可能与超现实主义完全不同，标题的前半部分在挪威语中的字面意思是“酸现实主义”。诗中也有对精神分析的引用和对梦的关注，让人想起弗洛伊德和布勒东，但在《物质国度的字面意义》中，弗洛伊德和笛卡尔都属于阳具形象的一部分。此外，诗中多次出现海洋和鱼的意象，这是超现实主义图像学中的核心意象，但在《性别文本》中，它们是挪威西部沿海具体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与历史先锋派超现实主义中对这些符号的深奥使用不同，体现了莫伊将生活与艺术交织的特点。童年也是莫伊作品中的重要主题，在《性别文本》中明确为女性童年，对母亲的矛盾和对立态度也似乎是对弗洛伊德赋予男性儿童对母亲欲望的一种评论。

莫伊认为挪威的女性作家，如西塞尔·索尔比约格·比格恩、埃伦·埃南等，是挪威超现实主义最重要的继承者。她承认早期超现实主义的重要性，直接引用了一些超现实主义的奠基性文本，但她也认为早期超现实主义对女性的物化是浪漫主义的遗产，早期超现实主义是一个“男孩的项目”，将女性特质既美化又贬低。

以下是一个简单的表格，总结莫伊作品中男性和女性写作的特点：
| 写作类型 | 特点 |
| ---- | ---- |
| 男性写作 | 受笛卡尔二元论束缚，模糊、精神或心理活动，缺乏效率，日常生活是障碍，现代主义或浪漫主义 |
| 女性写作 | 与日常生活相关，具体活动，将艺术带回生活，摆脱个人天才地位，先锋派 |

下面是一个mermaid格式的流程图，展示莫伊对超现实主义的处理方式：

graph LR
    A[对理性和现实主义的反抗] --> B[参与新先锋派运动]
    B --> C[不遵循传统写作规则]
    A --> D[重新阐述超现实主义]
    D --> E[使用经典超现实主义动机和技巧]
    E --> F[转变为女性视角]

莫伊的作品在文化背景、写作观念和超现实主义运用等方面都具有独特的特点，她通过对法国女权主义理论的借鉴和对超现实主义的创新处理，为文学创作带来了新的活力和视角。她的作品不仅挑战了传统的文学观念，也为女性写作和女权主义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卡琳·莫伊作品中的法国女权主义理论与超现实主义

5. 莫伊作品中女权主义与超现实主义的交织

莫伊的作品巧妙地将女权主义和超现实主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创作风格。在她的创作中，女权主义为超现实主义提供了新的内涵和方向，而超现实主义则为女权主义的表达提供了独特的形式和手段。

从女权主义角度来看，莫伊通过对女性身体、性欲和语言的强调，挑战了传统男性主导的文学和社会秩序。如在《性别文本》中，她让女性以一种直接、大胆的方式表达自己，打破了女性在男性写作中的沉默和禁忌。而超现实主义的运用则使这种表达更加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例如，诗《物质国度的字面意义》以图形诗的形式将女权主义理论可视化，使读者更直观地感受到女性写作的力量和潜力。

从超现实主义角度来看，莫伊对传统超现实主义进行了创新和发展。她没有完全遵循超现实主义的传统规则，而是将其与挪威的本土文化和日常生活相结合。像诗中海洋和鱼等超现实主义核心意象，在她的作品中成为了挪威西部沿海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使超现实主义更贴近现实生活，也更容易被读者理解和接受。

这种交织还体现在莫伊对概念和体裁的解构上。她打破了传统文学体裁的界限，将虚构和学术写作相结合，使作品既具有文学性又具有思想性。同时，她对男性和女性写作观念的重写，也是女权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共同作用的结果。女权主义促使她关注女性的地位和权利，而超现实主义则为她提供了解构传统观念的方法和勇气。

以下是一个列表，总结莫伊作品中女权主义与超现实主义交织的体现：
- 以超现实主义形式表达女权主义理论，如图形诗《物质国度的字面意义》。
- 将超现实主义意象与本土文化和日常生活结合，增强作品的现实感。
- 打破传统文学体裁界限，结合虚构和学术写作。
- 对男性和女性写作观念的重写，体现两者共同作用。

6. 莫伊作品的影响和意义

莫伊的作品在挪威文学乃至世界文学中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具有深远的意义。

在文学创作方面，她为挪威文学带来了新的活力和创新。她对体裁和文学概念的测试和解构，挑战了传统的文学规范，推动了挪威文学向更加多元化和实验性的方向发展。她的作品也为后来的作家提供了借鉴和启示，鼓励他们勇于突破传统，探索新的写作方式。

在女权主义发展方面，莫伊的作品为女性写作和女权主义理论的传播做出了重要贡献。她通过作品揭示了女性在男性主导社会中的困境和压迫，呼吁女性要勇敢地表达自己，争取平等的权利。她的创作也让更多人关注到女性写作的价值和意义，促进了女权主义运动的发展。

在文化层面，莫伊的作品反映了挪威本土文化的特色和多样性。她使用新挪威语和西部方言进行写作，强调沿海和西部挪威的主题，使作品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这不仅有助于传承和弘扬挪威本土文化，也让世界更好地了解挪威的文化和历史。

以下是一个表格，总结莫伊作品的影响和意义：
| 方面 | 影响和意义 |
| ---- | ---- |
| 文学创作 | 带来创新，推动挪威文学多元化和实验性发展，为后来作家提供借鉴 |
| 女权主义 | 揭示女性困境，促进女权主义理论传播，推动女权主义运动发展 |
| 文化层面 | 反映本土文化特色，传承和弘扬挪威文化，增进世界对挪威的了解 |

下面是一个mermaid格式的流程图，展示莫伊作品影响的传播路径：

graph LR
    A[莫伊的作品] --> B[文学创作领域]
    B --> C[影响后来作家]
    B --> D[推动文学多元化发展]
    A --> E[女权主义领域]
    E --> F[促进女权理论传播]
    E --> G[推动女权运动发展]
    A --> H[文化层面]
    H --> I[传承本土文化]
    H --> J[增进世界对挪威的了解]

7. 总结

卡琳·莫伊的作品在多个方面展现出独特的魅力和价值。她在文化背景的影响下，借鉴法国女权主义理论和超现实主义，创作出了具有创新性和挑战性的作品。

在《性别文本》等作品中，她通过对语言的独特运用、对体裁和文学概念的解构，以及对男性和女性写作观念的重写，表达了自己的女权主义思想。同时，她对超现实主义的创新处理，将其与本土文化和日常生活相结合，使作品既富有想象力又贴近现实。

莫伊的作品不仅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对挪威文学和女权主义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而且在今天仍然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和启示意义。她的创作精神鼓励着更多的作家和艺术家勇于探索新的领域，为文学和社会的进步做出贡献。我们应该深入研究和欣赏莫伊的作品，从中汲取灵感和力量，推动文学和社会的不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