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探索北极资源开采与可持续发展的困境

探索北极资源开采与可持续发展的困境

在北极地区，资源开采是一项古老的传统。近年来，其发展呈加速上升趋势，这一发展与北极当地社区的关系十分复杂。当地社区很少是开采行业增长的主要推动力量，但部分社区依赖资源开采生存，而另一些则深受其害。

1. REXSAC项目概况

REXSAC（资源开采与北极可持续社区）是2016 - 2021年期间由北欧共同研究机构NordForsk资助的“北极负责任发展：机遇与挑战——行动路径”计划下的四个北欧卓越中心之一。该项目聚焦北极地区的资源开采行业，将其视为文化、社会、经济和生态现象进行研究。其目标是为确保北极社区在快速变化的社会、政治、文化和生态环境中的可持续性做出贡献。

为实现这一目标，项目从以下三个宏观研究问题入手：
- 资源开采是如何以及为何开始的？
- 资源开采对北极及其他地区的社区和环境有哪些影响？
- 向非开采型未来转型有哪些机会？

研究视角从一开始就具有广泛性和综合性，以跨学科的方式研究采矿和资源开采，综合考虑其经济、生态和文化等多个相互关联的维度。

1.1 北极资源开采的历史与现状

北极地区的资源开采历史悠久。在芬诺斯坎迪亚北部（挪威、瑞典和芬兰），采矿活动可追溯到17世纪，从欧洲视角来看具有重要意义。例如，欧盟大部分的铁矿石产自瑞典，其中大部分来自基律纳；芬兰的基蒂莱金矿和凯维察矿生产大量的铜、镍、铂和钯。在格陵兰的库利萨特和伊维图特，采矿曾是社区的核心，但随着采矿活动的结束，这些社区未能存续；而斯瓦尔巴群岛的朗伊尔城，采矿仍是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格陵兰的稀有金属矿床和瑞典最北部的贱金属等新的采矿项目带来了繁荣的希望，但也引发了对环境退化和传统生计（如驯鹿放牧和渔业）破坏的担忧。

化石燃料开采的历史相对较短，可追溯到19世纪的斯瓦尔巴群岛，挪威、瑞典和俄罗斯等国在此都有自己的煤矿。尽管煤炭开采呈下降趋势，但石油和天然气开采在巴伦支海地区（包括俄罗斯西北部）大幅增长，斯瓦尔巴群岛、格陵兰和俄罗斯的多个地点也在进行勘探。如今，化石燃料面临着短期油价低迷和长期向非石油未来转型以实现气候目标的双重挑战。

资源开采在北极地区长期普遍存在，形成了所谓的“资源景观”。由于开采行业对当地经济和土地及生态系统资源的其他用途产生重大影响，且受全球市场力量影响，难以避免繁荣与萧条的周期，当地社区往往难以应对市场波动的影响。

1.2 REXSAC的研究思路与任务

REXSAC的三个研究问题旨在全面考虑资源开采的整个过程，从其基础阶段（通常始于愿景、想象和地缘政治战略规划）到运营阶段，再到开采结束或关闭阶段，这对当地社区来说往往是挑战或危机。项目假设，要实现北极采矿社区的可持续未来，必须将这些阶段整合起来，形成对资源开采的连贯理解。在采矿或能源项目开始时考虑这三个阶段，将有助于使整个周期更具可持续性。

基于已有的知识和项目中的研究，项目团队认为需要摒弃将资源开采视为“一个地方的一个洞，使用一段时间”的观点，而是将其视为在时间和空间中发生的活动，受市场和政策影响有起有落，其生态、经济和社会影响覆盖广阔空间。从这个角度看，开采行业既与当地和土著传统不同，又与当地身份紧密交织，是“社会 - 生态 - 技术”系统的一部分。

项目最初通过十个研究任务（RTs）来解决研究问题，这些任务由来自七个国家不同合作机构的研究人员组成，涵盖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等不同学科，大多数任务还包括社区代表。每个研究任务针对一个或多个宏观研究问题的不同部分和方面，每个任务都有具体的成果产出，不同任务之间也有合作，随着时间推移，部分任务进行了合并以提高效率和影响力。以下是研究任务及主要研究人员的概述：
|研究任务|主要研究人员（加粗为牵头研究员）|
| ---- | ---- |
|RT 1 & 9) 定义可持续发展：指标和情景作为知识共同生产的工具|Joan Nymand Larsen, Annika E. Nilsson, Jón Haukur Ingimundarson|
|RT 2) 多重压力对北极景观和社会的影响|Gunhild Rosqvist, Göran Ericsson, Hannu Heikkinen等|
|RT 3) 开采行业的治理结构：识别路径依赖|Mark Nuttall, Dag Avango, Arn Keeling等|
|RT 4) 跨国公司、土著人民——北极采矿的政治|Rebecca Lawrence & Peder Roberts, Arn Keeling等|
|RT 5) 情感经济：地方、社区和身份是如何构建的？|Kirsten Thisted, Lill Rastad Bjørst, Frank Sejersen等|
|RT 6 & 7) 非开采社区的开采遗产：修复、遗产过程、再经济化|Dag Avango, Peder Roberts, Albina Pashkevich等|
|RT 8) 共存：为未来生计重新定义自然资源|Marianne Lien, Gro Birgit Ween, Britt Kramvig等|
|RT 10) 全球比较学习：理论化向可持续未来的转型|Sverker Sörlin, REXSAC整体团队|

2. 资源开采的影响

REXSAC多年的研究深入考察了资源开采的运作方式。项目研究了七个北极国家的采矿及相关开采或其他土地利用活动（林业、食品生产、驯鹿放牧），结合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的学术专业知识，并与土著社区和利益相关者的专业知识进行互动。这种大量的实证研究使我们对资源开采的过去和现在的影响有了一定的了解，并且发现这些影响很少被认为是“可持续的”。

2.1 可持续性概念的复杂性

REXSAC的研究也与政策概念紧密相关，其中最基本的概念是“可持续性”。自20世纪80年代现代版本的可持续性概念提出以来（尽管这一理念可追溯到18世纪），相关文献表明这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可持续性的三个支柱——生态、社会和经济相互之间存在紧张关系。经济和社会可持续性常常与生态可持续性产生目标冲突，社会可持续性有时只能以牺牲经济可持续性为代价来实现，反之亦然，北极地区也不例外。

在REXSAC项目开始之前，团队密切关注了“北极韧性报告”项目。该项目虽然收集了大量关于北极的数据，但对技术干预或开采行业在韧性和转型动态中的作用关注有限。不过，韧性话语中的一些概念，如如何保障适应和转型能力，对REXSAC项目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2.2 关注社区影响与指标构建

以往研究的一个薄弱环节是社区如何受到资源开采行业变化的影响。因此，REXSAC决定关注能够整合环境、社会和技术维度的指标。项目学者此前已经参与了北极社会指标的制定，并且可以利用现有的环境监测项目。研究发现，不同社区和利益群体对“可持续性”的定义不同。采矿业和私营部门的其他参与者有自己的定义，环境非政府组织和一些当地社区则有不同的理解，而政治层面的定义正在2030年议程和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SDG）中逐渐形成。

项目直面一个核心悖论：尽管北极的采矿和其他开采行业基于不可再生资源开采，但“可持续发展”仍被用作其发展的论据。这是REXSAC项目整体关注的核心问题，不同研究任务以不同方式进行探讨。例如，如何在快速的环境、社会和技术变化背景下理解“可持续发展”这一广泛的规范性目标，以及在地方、国家和极地层面哪些指标最有用。

一种方法是通过情景研讨会倾听不同社区的意见，收集他们关于影响当地或区域可持续性的变化驱动因素的知识。其理论基础是需要共同生产知识，以使分析对目标用户具有合法性和实用性，同时也能让当地和区域参与者参与到对未来的叙事构建中。REXSAC在瑞典、挪威、冰岛和格陵兰等广大地区举办了研讨会，虽然难以对这些研讨会进行全面总结，但当地的讨论表明需要更多关注人口统计学、土著权利以及全球市场力量对当地经济发展的影响。不同社区对未来的看法因立场不同而存在差异，“可持续性的认知具有规模和地点特异性”。此外，研讨会还辅以对政策和规划文件的话语分析以及对选定参与者的半结构化访谈，这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评估开采行业影响及其对可持续发展目标影响的必要性，并且认识到纳入土著社区的想法和利益对于实现这些目标至关重要。

指标是用与政策相关的语言表达可持续发展目标，并监测和评估开采行业对这些目标贡献的工具。在快速气候变化的背景下，能否以新的方式将社会指标与生态系统指标联系起来，从而实现对可持续性三个支柱的并行评估，这是“北极韧性报告”也曾探讨的问题。毫无疑问，环境和气候变化对北极社区产生了影响，但与其他变化驱动因素相比，其重要性如何难以简单判断。气候变化无处不在且不可逆转，但其他影响更容易控制甚至消除。时间尺度也需要综合考虑，气候变化迅速，但许多社会、经济和技术因素变化更快。关键社会指标，如公共卫生、预期寿命、收入、教育和职业等，比气候变化更能迅速反映政策和经济的变化。这就是为什么资源开采如此关键，它能迅速而深刻地给社会带来变化，不仅对环境有直接影响，还会改变基础设施、就业市场、当地经济和未来愿景。

2.3 现有评估的不足

目前，环境和气候变化不应掩盖政策和经济在短期至中期（年度、十年、代际）内对北极社区可持续性的塑造作用。然而，北极理事会等机构的评估往往过于关注自然变化，而忽视了对开采行业影响的评估。科学家往往低估了自己批评的影响，而北极评估本身可能存在“隐性规范性”，通过政治协商选择的主题、专业知识和方法影响其传达的信息。在北极评估和监测项目中，对人类和当地社区的影响往往被低估，对社区的威胁也未得到充分重视。

综上所述，北极地区的资源开采与可持续发展之间存在着复杂的关系，需要从多个角度进行深入研究和综合考量，以找到实现北极社区可持续发展的有效途径。

3. 可持续发展指标与情景分析

为了更好地理解和衡量北极资源开采与可持续发展的关系，REXSAC在研究中运用了可持续发展指标和情景分析的方法。

3.1 可持续发展指标的定义与作用

可持续发展指标是衡量资源开采活动对生态、社会和经济影响的重要工具。通过定义明确的指标，可以将抽象的可持续发展概念转化为可量化、可监测的内容。例如，在生态方面，可以通过生物多样性指数、土地退化程度等指标来评估开采活动对生态系统的影响；在社会方面，可以用就业机会、社区健康水平、文化传承等指标来衡量其对当地社会的作用；在经济方面，投资回报率、产业多元化程度等指标能反映开采活动的经济成效。

REXSAC的研究任务RT 1 & 9聚焦于定义可持续发展指标和情景分析，将其作为知识共同生产的工具。通过与不同利益相关者合作，共同确定这些指标，使得研究结果更具实用性和针对性。例如，与当地社区合作确定与他们生活密切相关的社会指标，与行业专家合作确定经济和环境指标，从而形成一套全面、综合的可持续发展指标体系。

3.2 情景分析的应用

情景分析是预测资源开采活动未来发展趋势和影响的有效方法。REXSAC通过构建不同的情景，考虑各种可能的因素和变化，模拟资源开采在不同情况下的发展路径和后果。例如，构建高增长情景、低增长情景、可持续发展情景等，分析在不同情景下资源开采对北极社区和环境的影响。

情景分析不仅考虑了市场因素，如资源价格波动、需求变化等，还考虑了政策因素，如环保政策、产业政策等，以及社会和环境因素，如气候变化、社区态度等。通过这种综合分析，可以为政策制定者、企业和社区提供不同的发展方向和决策依据。例如，在可持续发展情景下，资源开采活动将更加注重环境保护和社区参与，采用更先进的技术和管理方法，实现资源的高效利用和社区的可持续发展。

以下是一个简单的情景分析示例：
|情景类型|资源价格|市场需求|环保政策|社区态度|可能后果|
| ---- | ---- | ---- | ---- | ---- | ---- |
|高增长情景|上涨|旺盛|宽松|支持|开采规模扩大，经济快速增长，但可能导致环境破坏和社会矛盾|
|低增长情景|下跌|低迷|严格|反对|开采规模缩小，经济增长缓慢，但环境压力减小|
|可持续发展情景|稳定|适度|严格|支持|开采活动与环境保护、社区发展相协调，实现长期可持续发展|

4. 治理结构与路径依赖

资源开采行业的治理结构对其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REXSAC的研究任务RT 3致力于识别开采行业治理结构中的路径依赖问题。

4.1 治理结构的现状与问题

目前，北极资源开采行业的治理结构存在多种形式，包括政府监管、企业自律、社区参与等。然而，这些治理结构往往存在一些问题。例如，政府监管可能存在监管不力、政策执行不到位等问题；企业自律可能受到经济利益的驱动，忽视环境保护和社会责任；社区参与可能受到信息不对称、参与渠道不畅等因素的限制。

此外，治理结构还存在路径依赖问题。一旦某种治理模式形成，就会产生惯性，难以进行变革。例如，一些地区长期依赖传统的开采方式和治理模式，即使出现了更可持续的方法，也难以推广和应用。这种路径依赖可能导致资源开采行业在面对新的挑战和变化时，缺乏灵活性和适应性。

4.2 打破路径依赖的策略

为了打破治理结构中的路径依赖，需要采取一系列策略。首先，需要加强政府的监管能力，提高政策的执行力度，确保企业遵守环保和社会责任标准。其次，要鼓励企业创新，采用更先进的技术和管理方法，提高资源开采的效率和可持续性。例如，推广绿色开采技术、循环经济模式等。

同时，要加强社区参与，提高社区在资源开采决策中的话语权。可以通过建立社区参与机制、提供信息和培训等方式，让社区更好地了解资源开采活动的影响，并参与到决策过程中。此外，还可以通过国际合作和交流，借鉴其他地区的成功经验，推动北极资源开采行业的治理结构改革。

以下是一个简单的打破路径依赖的策略流程图：

graph LR
    A[加强政府监管] --> B[提高政策执行力度]
    C[鼓励企业创新] --> D[采用先进技术和管理方法]
    E[加强社区参与] --> F[建立参与机制]
    E --> G[提供信息和培训]
    H[国际合作交流] --> I[借鉴成功经验]
    B & D & F & G & I --> J[打破路径依赖]

5. 情感经济与社区身份构建

资源开采活动不仅对北极的经济和环境产生影响，还对当地社区的情感和身份认同产生作用。REXSAC的研究任务RT 5关注情感经济和社区身份构建的问题。

5.1 情感经济的概念与影响

情感经济是指人们在经济活动中所产生的情感体验和情感价值。在北极资源开采中，情感经济表现为社区居民对资源开采活动的情感态度，如支持、反对、担忧等。这些情感态度不仅影响社区居民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感，还会影响他们对资源开采活动的参与和合作意愿。

例如，如果社区居民对资源开采活动持支持态度，他们可能会积极参与到相关的经济活动中，为企业提供劳动力和支持；反之，如果他们持反对态度，可能会采取抵制行动，阻碍资源开采活动的进行。因此，了解和管理情感经济对于资源开采活动的顺利开展和社区的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

5.2 社区身份构建与资源开采

资源开采活动也会影响当地社区的身份构建。传统上，北极社区有着独特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与自然资源密切相关。资源开采活动的引入可能会改变社区的经济结构、社会关系和文化传承，从而影响社区的身份认同。

例如，一些社区可能因为资源开采活动而从传统的渔业、驯鹿放牧等生计方式转变为以采矿为主的经济模式，这可能导致社区文化和传统的丧失。另一方面，资源开采活动也可能为社区带来新的发展机遇和身份认同，如成为资源开发的先锋社区。因此，在资源开采过程中，需要注重保护和传承社区的文化和传统，同时引导社区构建新的、积极的身份认同。

6. 结论与展望

北极地区的资源开采与可持续发展是一个复杂而严峻的问题。REXSAC的研究从多个角度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取得了一系列有价值的成果。

通过对资源开采历史和现状的分析，我们了解到资源开采活动在北极地区的广泛影响以及面临的挑战。REXSAC提出的三个研究问题为全面理解资源开采过程提供了框架，通过十个研究任务的实施，对资源开采的各个方面进行了细致研究。

在可持续发展方面，我们认识到可持续性概念的复杂性和多面性，不同社区和利益群体对其有不同的理解。通过情景研讨会和指标构建等方法，我们努力寻找在快速变化背景下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途径，并且认识到纳入土著社区的想法和利益对于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至关重要。

在治理结构方面，我们发现了路径依赖问题，并提出了打破路径依赖的策略，以提高资源开采行业的可持续性和适应性。同时，我们也关注到资源开采活动对社区情感和身份认同的影响，强调在资源开发过程中保护和传承社区文化的重要性。

未来，为了实现北极地区的可持续发展，需要政府、企业、社区和科研机构等各方共同努力。政府应加强监管和政策引导，推动资源开采活动与环境保护、社区发展相协调；企业应承担社会责任，采用更可持续的技术和管理方法；社区应积极参与资源开采决策，维护自身权益和文化传统；科研机构应继续深入研究，为可持续发展提供更多的理论支持和实践经验。只有通过各方的合作与努力，才能在北极地区实现资源开采与可持续发展的平衡，为北极社区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