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殖民、启蒙与暴力：历史与哲学的交织审视

殖民、启蒙与暴力：历史与哲学的交织审视

1. 《暴风雨》中的“光荣殖民”

1.1 殖民主题溯源

在文学与历史的长河中，殖民、征服与种族灭绝等主题不断浮现。从希罗多德、修昔底德的历史著作，到埃斯库罗斯、欧里庇得斯的希腊悲剧，再到《圣经》故事、西塞罗的《共和国》、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以及塔西佗的《阿格里科拉传》和《日耳曼尼亚志》，这些作品都对殖民和征服进行了探讨。而莎士比亚的《暴风雨》则以独特的方式延续了这一传统。

1.2 《暴风雨》中的人物与殖民情节

《暴风雨》可以从巴赫金的理论视角被视为具有多声部特征，充满奇幻色彩且拒绝以单一立场评判理想和行动。剧中的普洛斯彼罗是一位魔法师、流亡者，也是岛屿的潜在统治者，而卡利班则是岛屿原本的唯一居民。普洛斯彼罗放弃米兰公爵之位去追求沉思生活，却被弟弟安东尼奥篡位，他和女儿米兰达被放逐到海上。幸运的是，普洛斯彼罗带着他珍视的书籍，最终到达了一座岛屿。

普洛斯彼罗自认为是文化的承载者，如同特洛伊人一样，他觉得自己有权在岛上定居。他和米兰达试图教导卡利班他们所谓的高级文化，就像罗马人希望将不列颠人纳入罗马文化一样。然而，卡利班抗议普洛斯彼罗剥夺了他的世界和生活方式，他认为这座岛屿是母亲西考拉克斯留给他的。他的著名台词“这座岛是我母亲西考拉克斯传给我的，你却把它从我手中夺走”，充满了悲愤。

1.3 殖民与种族灭绝理论视角下的分析

从种族灭绝理论来看，普洛斯彼罗摧毁了卡利班的世界，将他沦为奴隶，利用他的劳动力来实现自己的农业计划。这符合莱姆金对种族灭绝的定义，即破坏被压迫社会的生活基础、征服当地人口并以压迫者的新模式取而代之。

莱姆金分析历史种族灭绝的类别也适用于《暴风雨》。在“导致种族灭绝的条件”类别中，“经济剥削（如奴隶制）”对卡利班来说显而易见，普洛斯彼罗虽依赖卡利班的劳动却又为此愤怒。“种族灭绝群体中种族灭绝价值观的演变（如对异己的蔑视）”也体现在普洛斯彼罗对卡利班态度的转变上，从友好到充满侮辱和挑衅。

在“种族灭绝的方法和技术 - 身体层面”，普洛斯彼罗让卡利班遭受痛苦和折磨；在“文化层面”，卡利班对普洛斯彼罗的恐惧以及日益陷入的耻辱醉酒状态都体现了“道德败坏”。而普洛斯彼罗作为殖民者，也出现了道德堕落的情况，如对卡利班和其他奴隶使用侮辱性语言、专制独裁、使用酷刑并享受卡利班的痛苦等。

卡利班对压迫和奴役的反应既有通过“恐惧”的“屈服”，也有对“同化”和“从属地位”的“抵抗”，但到剧终时，他似乎完全被击垮，从一个近乎悲剧的人物沦为一个小傻瓜。

1.4 国际法律视角下的殖民思考

早期现代英国的殖民推动者是取代论者，他们认为自己是上帝选中的民族，有权发现和占领世界其他地方。然而，当时发展起来的国际法是为殖民和帝国提供正当理由的历史幻想，其原则往往相互矛盾，主要是为了调节强国之间的征服、殖民和战争，而非保护被殖民者。

2. 启蒙运动与大屠杀的争议

2.1 启蒙运动被指控与大屠杀的关联

在20世纪后半叶和新千年，启蒙运动被指责为大屠杀提供了概念基础。齐格蒙特·鲍曼在《现代性与大屠杀》中认为，现代性的冷漠理性、官僚效率和社会工程实践导致了大屠杀的发生。他借鉴了乔治·L·莫斯的观点，认为18世纪欧洲是“现代种族主义的摇篮”，当时科学与美学的融合影响了种族主义思想的基础，种族判断开始基于特定的外貌特征。

2.2 不同观点的交锋

罗伯特·沃克勒则为启蒙运动辩护。他认为鲍曼对现代性的严厉批判是阿多诺和霍克海默悲观观点的延续。沃克勒建议回归恩斯特·卡西尔的研究，强调启蒙运动体现了欧洲思想的世界主义精神，德国思想家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真正的德国精神是人文主义、宽容、多元和世界主义的。

沃克勒认为，纳粹德国的民族主义是法国大革命后现代民族国家概念的产物，这种单一原则导致了暴力，包括极权主义暴力。而启蒙运动则体现了文明的原则，如对宗教少数群体的宽容、对偏执的厌恶和对异端迫害的反对。启蒙运动是一场为创建人类群体而进行的积极“运动”，许多启蒙运动人物被迫流亡，形成了一种在国外蓬勃发展的“流亡文化”。

2.3 编辑观点与相关思考

詹姆斯·凯伊和博·斯特拉思编辑的文集指出了沃克勒和鲍曼观点的冲突，但他们更倾向于鲍曼的观点，认为启蒙运动的理性与抽象、对绝对知识和最终理性的追求使其与现代性和种族灭绝“根本相连”。不过，他们也承认鲍曼观点存在问题，比如为什么大屠杀发生在德国而非其他地方，以及法国大革命对现代民族国家的影响需要被纳入讨论。

同时，阿伦特的思想也具有多面性，她并非完全反对启蒙运动和“漫长的18世纪”。沃克勒对启蒙运动学者的处境感到悲观，因为他们基于对18世纪的深入了解对启蒙运动的欣赏被忽视。

2.4 对启蒙运动的新视角与思考

与鲍曼的观点相反，有人对17世纪末到18世纪中叶的神学 - 哲学著作充满喜爱，并采用后世俗主义方法进行研究。后世俗主义史学强调宗教在启蒙运动中的重要性，从斯宾诺莎到牛顿、托兰德、普里斯特利等思想家，他们的著作和思考涵盖了从科学到宗教、政治等多个领域。

此外，还有人认为启蒙运动人物的思想与后现代主义对多样性、差异、他者性、多元性、特异性、独特性、宽容、反殖民主义和反欧洲中心主义的欣赏可能存在趋同。后现代理论家对启蒙运动的态度并非简单的谴责，而是充满矛盾和暧昧，他们与启蒙运动的某些方面存在显著的相似之处。

在整个探讨过程中，人们不禁思考是否存在一个统一的“启蒙运动项目”，以及启蒙运动是否与野蛮和暴力存在关联。

以下是一个简单的表格，总结《暴风雨》中普洛斯彼罗和卡利班的相关情况：
|人物|身份|行为|态度|
| ---- | ---- | ---- | ---- |
|普洛斯彼罗|魔法师、流亡者、潜在岛屿统治者|剥夺卡利班的岛屿，将其沦为奴隶，利用其劳动力|自认为是文化承载者，对卡利班从友好转变为侮辱和压迫|
|卡利班|岛屿原居民|抗议普洛斯彼罗的剥夺，进行抵抗|认为岛屿是自己的，对普洛斯彼罗充满愤怒和不满|

下面是一个mermaid格式的流程图，展示启蒙运动与大屠杀争议的主要观点：

graph LR
    A[启蒙运动被指控与大屠杀关联] --> B[鲍曼观点：现代性导致大屠杀]
    B --> C[借鉴莫斯：18世纪欧洲是现代种族主义摇篮]
    A --> D[沃克勒辩护：启蒙运动体现文明原则]
    D --> E[强调法国大革命和现代民族国家导致暴力]
    A --> F[编辑观点：倾向鲍曼，认为启蒙与现代性和种族灭绝相连]
    F --> G[承认鲍曼观点存在问题]

3. 深入剖析启蒙运动与暴力的复杂关系

3.1 宗教在启蒙运动中的核心地位

宗教在启蒙运动中扮演的角色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重要。后世俗主义的研究视角揭示了从斯宾诺莎到牛顿、托兰德、普里斯特利等众多思想家的作品中，宗教与科学、政治等领域相互交织。例如，斯宾诺莎对《圣经》的批判性研究，不仅涉及到宗教教义的解读，还与他的哲学思想紧密相连，影响了他对人类自由和社会秩序的看法。牛顿在研究天文学和数学的同时，也深入探讨了《圣经》中的预言和年代学，他的科学成就与宗教信仰之间存在着微妙的联系。

这种对宗教的持续关注和深入探讨，打破了以往认为启蒙运动仅仅是追求世俗理性和科学世界的观点。宗教成为了启蒙运动思想家们思考人类存在、道德伦理和社会秩序的重要基础。

3.2 启蒙运动与后现代主义的潜在联系

后现代主义对多样性、差异、他者性等概念的强调，与启蒙运动人物的思想存在着潜在的趋同。许多后现代理论家并非简单地否定启蒙运动，而是在态度和思考上表现出矛盾和暧昧。例如，德勒兹和利奥塔等后现代主义者的思想中，体现出对启蒙运动中某些元素的认同和借鉴。

启蒙运动时期的思想家们强调个体的自由和权利，这与后现代主义对个体差异和独特性的关注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同时，启蒙运动对权威和传统的挑战精神，也在后现代主义对既定秩序的批判中得到了延续。这种潜在的联系表明，启蒙运动的思想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和影响。

3.3 启蒙运动是否存在统一“项目”的思考

在探讨启蒙运动的过程中，一个关键问题是是否存在一个统一的“启蒙运动项目”。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启蒙运动涵盖了众多不同的思想家和流派，他们的观点和主张存在着差异。例如，激进派和温和派在对待宗教、政治和社会变革的态度上就有所不同。

这种多样性使得很难定义一个单一的、统一的启蒙运动项目。然而，我们也可以看到，启蒙运动思想家们普遍追求理性、自由、平等和进步等价值观，这些共同的追求构成了启蒙运动的核心精神。因此，虽然不存在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统一项目，但启蒙运动作为一个整体，仍然具有其独特的历史意义和价值。

3.4 启蒙运动与暴力的内在纠葛

启蒙运动与暴力之间的关系是一个复杂而又令人深思的问题。一方面，启蒙运动倡导理性、宽容和人道主义，反对暴力和压迫。许多启蒙运动思想家积极呼吁废除酷刑、奴隶制度和宗教迫害等不人道的行为。另一方面，启蒙运动时期的殖民扩张和战争也带来了巨大的暴力和破坏。

例如，欧洲国家在启蒙运动时期的海外殖民活动，以传播文明和基督教为名，对当地原住民进行了残酷的剥削和屠杀。这种矛盾现象表明，启蒙运动的理念在实践中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贯彻，同时也反映了人类社会在追求进步的过程中所面临的困境。

4. 总结与展望

4.1 对启蒙运动与相关问题的总结

通过对《暴风雨》中殖民主题以及启蒙运动与大屠杀争议的探讨，我们可以看到历史和思想的复杂性。《暴风雨》揭示了殖民过程中的权力争夺、文化冲突和种族灭绝等问题，反映了当时社会的现实。而启蒙运动与大屠杀的争议则凸显了启蒙运动思想的多面性和复杂性。

宗教在启蒙运动中的核心地位、启蒙运动与后现代主义的潜在联系、启蒙运动是否存在统一项目以及启蒙运动与暴力的内在纠葛等问题，都表明启蒙运动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历史时期，而是一个充满矛盾和挑战的思想运动。

4.2 对未来研究的展望

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深入探讨启蒙运动与暴力之间的关系，寻找如何在实践中更好地贯彻启蒙运动的理念，避免暴力和压迫的发生。同时，也可以加强对启蒙运动中宗教因素的研究，理解宗教在人类思想和社会发展中的作用。

此外，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启蒙运动的价值观在不同文化和社会中的传播和应用也值得关注。如何在多元文化的背景下，促进启蒙运动价值观的交流和融合，是一个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

以下是一个表格，总结启蒙运动相关争议的主要观点：
|观点持有者|主要观点|
| ---- | ---- |
|鲍曼|现代性的冷漠理性、官僚效率和社会工程实践导致大屠杀，18世纪欧洲是现代种族主义摇篮|
|沃克勒|启蒙运动体现世界主义精神，纳粹德国的民族主义是法国大革命后现代民族国家概念的产物，启蒙运动体现文明原则|
|编辑（詹姆斯·凯伊和博·斯特拉思）|倾向鲍曼观点，认为启蒙运动与现代性和种族灭绝“根本相连”，但承认鲍曼观点存在问题|

下面是一个mermaid格式的流程图，展示启蒙运动相关问题的思考路径：

graph LR
    A[启蒙运动相关问题] --> B[宗教在启蒙运动中的地位]
    A --> C[启蒙运动与后现代主义的联系]
    A --> D[启蒙运动是否存在统一项目]
    A --> E[启蒙运动与暴力的关系]
    B --> F[后世俗主义视角下的研究]
    C --> G[后现代理论家的态度和思考]
    D --> H[不同思想家和流派的差异与共性]
    E --> I[启蒙运动理念与实践的矛盾]
    F --> J[对未来研究的启示]
    G --> J
    H --> J
    I --> J

启蒙运动作为人类思想史上的重要阶段，其影响深远而复杂。我们需要以更加全面和深入的视角去理解和研究它，以便更好地应对当今社会面临的各种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