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殖民背后的传奇、法律与道德困境

殖民背后的传奇、法律与道德困境

在探讨殖民历史时，我们会发现众多因素交织在一起，从古老的传奇故事到现代的法律理论，再到殖民者的实际行为，这些都深刻影响了殖民的进程和结果。

1. 殖民传奇的深远影响

在西方文明的发展历程中，维吉尔《埃涅阿斯纪》中埃涅阿斯的传奇故事具有持久的影响力。在围绕这部史诗发展起来的西方神话中，逃离特洛伊城的特洛伊人自视为理想的文化承载者，认为自己有权在其他地方殖民和征服，以此结束漂泊生涯。他们将自己定义为从事农业、建设城市、制定法律的“文明人”，而将以狩猎、采集或游牧为生的人视为“野蛮人”。

这种特洛伊后裔的神话在中世纪欧洲被广泛采用。12世纪，蒙茅斯的杰弗里对这一传说进行了改写，将到来的不列颠人描述为特洛伊人，他们在泰晤士河上建造了一座名为“新特洛伊”的城市，后来更名为伦敦。他们首先要战胜岛上的本土巨人，只留下一个名叫戈格马戈格的巨人，让其在他们的奠基叙事中扮演一个小角色。此外，特洛伊领袖布鲁特将不列颠分给了他的三个儿子，这一故事在中世纪晚期被英国国王爱德华一世和亨利四世在法律谈判中引用，以证明英格兰对苏格兰的封建主权要求。这个奇幻的传说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欧洲国际法的历史。

2. 国际法与殖民的正当性

国际法则是为了协调欧洲主要大国之间的冲突而发展起来的一个特殊法律分支。这些冲突因对新大陆领土和贸易特权的竞争要求，以及殖民者和被殖民者各自权利的棘手问题而加剧。

早期现代欧洲的国际法理论家，从萨拉曼卡学派的神学家到后来的雨果·格劳秀斯和塞缪尔·普芬多夫等法律思想家，通常被认为对欧洲在美洲的殖民持高度批判态度。然而，这种传统观点受到了质疑。例如，萨拉曼卡学派的理论家弗朗西斯科·德·维多利亚在16世纪几乎否定了当时所有为西班牙接管美洲辩护的理由，但他提出了基于罗马自然法概念的普遍主义原则。

维多利亚认为，自然法比基督教更具普遍性，人类拥有社交和友谊的自然权利，所有人都有权在不造成伤害的情况下，在他人的领土上旅行、访问、定居、贸易和采矿。他的这一观点可能受到了《埃涅阿斯纪》中神话事件的影响。书中，特洛伊人到达迦太基时，没有得到应有的款待，而后来特洛伊人在意大利登陆后，伊奥涅乌斯向拉丁努斯国王请求一小块土地，这与罗马自然法理论的普遍性主张相呼应。

维多利亚认为，如果这些权利被拒绝，就有理由发动正义战争。他的这一原则具有无限的扩展性，最终导致了对新大陆本土居民的大规模剥夺、整个文化的灭绝以及可怕的暴行。后来的欧洲思想家如格劳秀斯和普芬多夫也对自然法的友谊和款待原则进行了重新阐述和发展。

康德在1795年的《永久和平论：一个哲学素描》中也提到了类似的观点，他认为陌生人有权在到达他人领土时不受到敌意对待，所有人都有权基于对地球表面的共同占有权出现在他人的社会中。这一原则与早期现代英国关于殖民的可敬殖民观念明显相关。

3. 早期现代英国风格的殖民理由

英国的殖民者们在为自己的殖民活动辩护时，采用了各种相互矛盾的论点。他们一方面声称自己是敏感和可敬的殖民者，不想伤害或剥夺美洲人的土地；另一方面，他们又相信军事美德和军事荣耀，认为只有通过战争才能获得这些。

例如，约翰·多恩在1622年的一次布道中指出，如果一块土地没有通过耕种得到改善，处于无主状态，那么宣布想要改善它的人就可以占有它。但他同时又提出，如果土地上的原住民虽然耕种土地并生产出丰富的物资，但不与他人分享，那么根据国际法，使用武力来解决这种情况是合理的。

殖民者们对自然法中“贸易和友谊权利”的理解非常宽泛，他们认为原住民不应阻止想要建立友谊社区的人进入他们的土地，应该给予和平的陌生人安全的庇护，并且不应阻止殖民者与他们进行土地交易。此外，殖民者还可以占有他们认为原住民可以让出的土地，包括用于种植的土地。

同时，殖民者们也相信正义战争理论，认为自己会和平地到达一个地方，只有在受到被殖民者攻击时才会拿起武器自卫。但他们应该知道，经历过殖民的人很可能会对他们认为的非法入侵者产生暴力反应。

4. 殖民者的真实面目

然而，当我们深入了解这些殖民者的真实行为时，会发现他们的形象与他们所宣称的可敬殖民者形象大相径庭。

1536年，理查德·霍尔率领的一次早期探险中，“三位一体号”船上的绅士们在穿越大西洋后被困在拉布拉多海岸，由于极度匮乏，他们开始互相残杀或吃掉船员。后来，他们又夺取了一艘装备精良的法国船只并开走了。

著名的人文主义冒险家汉弗莱·吉尔伯特也是一个例子。他是第一个为爱尔兰和美洲制定殖民计划的人，对人文研究充满热情，希望在伦敦建立一所致力于人文主义课程的新大学。但在爱尔兰，他以“有效而残酷”的方式镇压反抗，在六周内夺取了23座城堡，并屠杀了所有居民。他还计划前往新土地，但这些计划可能部分是为了掩盖他对私掠的兴趣。1578年，他获得了英国王室的专利，有权在新大陆建立殖民地，但他的探险队更热衷于对法国和西班牙船只进行海盗活动。1583年，他在前往纽芬兰的途中失踪。

其他历史学家对吉尔伯特的评价也揭示了他的残暴。科尔姆·列侬指出，吉尔伯特在镇压芒斯特的叛乱时采用了“无情的效率”，他的“野蛮方法”不仅让他声名狼藉，还为爱尔兰战争带来了新的维度。帕特里夏·帕尔默认为吉尔伯特应该受到嘲笑和蔑视，他在爱尔兰时曾表示自己的狗耳朵都不屑于听芒斯特叛军的爱尔兰语，他在纽芬兰宣布占有领土的行为也显示出“傲慢的荒谬”。

5. 宗教与殖民权利

殖民者们还从宗教中寻求殖民的权利。他们对上帝和基督教的忠诚，体现了一种目的论和取代论的历史观，类似于《出埃及记》中上帝支持的征服权利和《埃涅阿斯纪》中朱庇特的支持。

一些殖民者认为上帝委托他们在新土地上建立种植园，这将为上帝带来荣耀。同时，将新土地上的原住民异教徒皈依基督教也很重要。国际法则与传播基督教文化的愿望相互交织，殖民者向原住民提供“精神商品”——基督教，以此换取土地。

例如，罗伯特·格雷思考了当英国人没有受到原住民“伤害或挑衅”时，有什么权利进入他们的土地并定居。他从宗教中找到了理由，认为基督教国王有权对“野蛮和未开化的人”发动战争，以让他们过上“人道、虔诚和诚实”的生活。他还引用《旧约》中约书亚的建议，要“摧毁上帝的敌人”，如“比利洗人和巨人”。

《创世记》中，上帝与亚伯拉罕及其后裔立约，让他们拥有从埃及河到幼发拉底河的土地，其中包括比利洗人等民族的土地。在后续的《出埃及记》《约书亚记》和《士师记》中，以色列人在上帝的帮助下前往应许之地迦南，上帝会帮助他们移除任何阻碍他们占有土地的民族。

6. 巨人传说与殖民叙事

格雷提到的“巨人”也有其深厚的文化渊源。在以西结书中出现的歌革和玛各，在从圣经故事到中世纪和早期现代英国文化及政治历史的演变过程中，故事不断积累和多样化。

到了晚期古典时期，圣经注释者和浪漫主义作家将歌革和玛各与亚历山大大帝的故事联系起来，亚历山大大帝在上帝的帮助下将这些怪物关在高加索山脉的铁门后面。英国浪漫主义作家为他们的罪恶清单增添了乱伦、滥交、无法无天和兽性等内容。在中世纪文学中，歌革和玛各与以色列的十个部落有关，被视为对基督教的末世威胁。

蒙茅斯的杰弗里在他的《历史》中将歌革和玛各融入了成功殖民的叙事中。在英国，本土巨人被视为原住民，到来的不列颠人（特洛伊后裔）战胜了他们，只留下戈格马戈格与特洛伊/不列颠的冠军科里努斯进行摔跤比赛，最终科里努斯将戈格马戈格扔下悬崖。后来，戈格马戈格成为中世纪英国人历史起源的记述者，被转化为基督教徒，并被接受为英国巨人。到了16世纪，市政当局经常在仪式上使用戈格马戈格和他的征服者科里努斯，将他们作为展示英国古老而高贵血统的游行巨人，与新的国际帝国首都伦敦联系在一起。

此外，西方对原住民的描绘中，对巨人的信仰由来已久。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法国探险家在访问澳大利亚时，还认真地认为新荷兰有巨人存在。这表明即使在启蒙时代，理性也未能与幻想完全分离，早期现代英国在北美殖民的人文主义推动者也是如此。

殖民历史的多面性总结

从以上内容可以看出，殖民历史是一个复杂的多面体。古老的传奇故事为殖民提供了文化和心理上的支持，国际法理论试图为殖民行为赋予合法性，而殖民者的实际行为却充满了矛盾和暴行。宗教在其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为殖民权利提供了神圣的依据。同时，巨人传说等文化元素不仅丰富了殖民叙事，也反映了当时人们的认知和想象。

我们可以用以下表格来总结殖民相关的不同方面：
|方面|具体内容|
| ---- | ---- |
|传奇影响|《埃涅阿斯纪》中特洛伊人传奇影响殖民观念，蒙茅斯的杰弗里改写传说用于英国殖民叙事|
|国际法|维多利亚基于自然法为殖民辩护，后世思想家发展相关原则|
|殖民理由|英国殖民者采用多种矛盾论点为殖民辩护|
|殖民者行为|实际行为与宣称的可敬形象不符，充满暴力和恶行|
|宗教依据|宗教为殖民权利提供支持，强调传播基督教和取代异教徒|
|文化元素|巨人传说丰富殖民叙事，反映认知和想象|

以下是一个mermaid格式的流程图，展示殖民过程中的主要因素及其关系：

graph LR
    A[传奇故事] --> B[殖民观念]
    C[国际法理论] --> B
    D[殖民者行为] --> B
    E[宗教信仰] --> B
    F[文化元素] --> B
    B --> G[殖民实践]

通过对这些方面的深入分析，我们能更全面地理解殖民历史的复杂性和多面性，以及它对当今世界的深远影响。同时，也提醒我们在评价历史事件和人物时，要综合考虑各种因素，避免简单化和片面化的判断。

殖民背后的传奇、法律与道德困境

7. 殖民者矛盾心理的根源剖析

殖民者们表现出的矛盾心理并非偶然，而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从文化层面来看，他们深受西方传统价值观的影响，一方面，人文主义倡导尊重他人、追求和平与正义，这使得他们希望以一种“可敬”的形象进行殖民活动，展现自己的文明和道德优越性。另一方面，军事扩张和征服在西方历史中一直被视为获取荣耀和权力的途径，这种传统观念促使他们渴望通过战争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地位。

从经济利益的角度分析，殖民活动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经济诱惑。殖民者们希望从新大陆获取丰富的自然资源、开辟新的贸易市场，以满足本国经济发展的需求。为了实现这些经济目标，他们不惜采取各种手段，包括使用武力和欺骗。然而，为了避免受到道德谴责和国际舆论的压力，他们又试图寻找各种看似合理的理由来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宗教信仰也是影响殖民者矛盾心理的重要因素。他们相信自己是上帝的使者，有责任将基督教传播到世界各地，拯救那些“异教徒”的灵魂。这种宗教使命感使得他们认为自己的殖民行为是神圣的、正义的。但在实际行动中，他们的暴力和掠夺行为却与宗教教义中倡导的爱与和平背道而驰。

8. 殖民对原住民的深远影响

殖民活动给原住民带来了毁灭性的影响。在人口方面，殖民者带来的疾病、战争和屠杀导致大量原住民死亡，许多部落甚至灭绝。例如，在美洲，欧洲殖民者带来的天花等传染病，使得原本人口众多的印第安部落人口锐减。

在文化方面，原住民的传统文化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殖民者强制推行自己的语言、宗教和文化，禁止原住民使用自己的语言、信仰自己的宗教，导致许多原住民文化传统逐渐失传。同时，殖民者还掠夺了原住民的文化遗产，将大量珍贵的文物和艺术品带回欧洲，使得原住民失去了自己的文化记忆和精神寄托。

在经济方面，原住民的传统经济体系被彻底摧毁。殖民者剥夺了他们的土地和资源，迫使他们从事苦力劳动，为殖民者创造财富。许多原住民失去了自己的生计来源，陷入了贫困和饥饿的困境。

以下是殖民对原住民影响的具体表现表格：
|影响方面|具体表现|
| ---- | ---- |
|人口|疾病、战争和屠杀导致大量死亡，部落灭绝|
|文化|传统文化破坏，语言、宗教被禁止，文化遗产被掠夺|
|经济|传统经济体系摧毁，失去土地和资源，陷入贫困|

9. 殖民历史对当今世界的启示

殖民历史虽然已经过去，但它对当今世界仍然有着深远的影响。首先，它提醒我们要尊重不同国家和民族的文化和主权。每个国家和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历史、文化和价值观，我们应该以平等、包容的态度去对待它们，避免重蹈殖民主义的覆辙。

其次，殖民历史也让我们认识到国际合作和公平正义的重要性。在全球化的今天，各国之间的联系日益紧密，只有通过国际合作，才能共同应对全球性的挑战。同时，我们也应该建立一个公平正义的国际秩序，保障每个国家和民族的合法权益。

最后，我们应该从殖民历史中吸取教训，反思人类的行为和价值观。我们要摒弃暴力和掠夺的思维方式，倡导和平、合作、共赢的理念，推动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10. 对殖民历史研究的展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殖民历史的研究也在不断深入。未来的研究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
- 多学科融合研究 ：结合历史学、人类学、社会学、政治学等多个学科的方法和理论，从不同的角度对殖民历史进行全面、深入的研究。
- 关注弱势群体 ：更加关注殖民历史中弱势群体的经历和声音，如女性、儿童、少数族裔等，揭示他们在殖民过程中所遭受的苦难和压迫。
- 比较研究 ：进行不同地区、不同时期的殖民历史比较研究，找出其中的共性和差异，总结经验教训，为解决当今世界的问题提供参考。

以下是一个mermaid格式的流程图，展示未来殖民历史研究的方向：

graph LR
    A[多学科融合研究] --> B[深入研究殖民历史]
    C[关注弱势群体] --> B
    D[比较研究] --> B
    B --> E[为当今世界提供参考]

结语

殖民历史是一部充满矛盾和争议的历史。它既有文化、法律等方面的理论支撑，又有殖民者实际行为中的暴行和道德困境。通过对殖民历史的深入研究，我们能够更清楚地认识到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复杂性和多样性。我们应该以史为鉴，不断反思和改进自己的行为，努力构建一个更加公平、正义、和平的世界。在评价殖民历史时，我们要避免简单地进行褒贬，而是要全面、客观地分析各种因素，从中汲取有益的经验和教训，为人类的未来发展提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