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肯尼亚应对错误信息的策略与挑战

肯尼亚应对错误信息的策略与挑战

1. 肯尼亚错误信息现状

在当今数字化时代，错误信息的传播已成为一个全球性问题，肯尼亚也不例外。随着越来越多的肯尼亚人上网获取和分享信息，错误信息的传播范围和影响力也在不断扩大。

一项全国性调查显示，90%的肯尼亚人认为他们在2017年总统选举期间看到了“假新闻”，且大部分此类信息在社交媒体上传播。2020年3月的调查数据表明，肯尼亚、尼日利亚和南非47%的受访者将社交媒体作为获取新冠疫情信息的主要来源，75%的受访者表示在WhatsApp上看到过有关新冠病毒的信息，66%的受访者认为这些信息“有些真实”，这表明虚假信息正在广泛传播。

研究还发现，肯尼亚人有时会出于各种个人和社会原因在其社交网络中分享错误信息。他们意识到网络上存在错误信息，但难以区分其与真实信息。例如，肯尼亚和尼日利亚的参与者分享新闻和“假新闻”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为了了解时事；二是出于公民责任感；三是认为信息应该民主共享。此外，调查显示41%的肯尼亚人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分享过虚假故事，29%的人则是明知内容虚假仍进行分享。

肯尼亚错误信息的传播与该国的历史和当地情况密切相关。早期对互联网的投资和数字媒体工具（如博客）的采用，为创造替代媒体空间和叙事提供了条件；在政治激烈时期（如选举期间），虚假信息、政治谣言和仇恨言论的传播也加剧了问题的复杂性；肯尼亚的讽刺和幽默文化在社交媒体上的体现，以及活跃的在线社区，也使得信息环境更加复杂。这种复杂的媒体环境为事实核查和媒体/新闻素养的发展提供了契机。

2. 数字媒体、媒介欺骗与政治批判

肯尼亚在东非地区率先采用互联网和数字媒体，肯尼亚人是博客和社交媒体（尤其是Twitter）的早期使用者，他们利用这些平台创造替代媒体空间和叙事，进行公民和政治参与。例如，肯尼亚有一个活跃的社交媒体用户在线社区，他们利用这些平台进行社会和政治批判，参与幽默甚至讽刺性的对话。然而，这种使用方式也与常见的错误信息形式（如幽默表情包）相关联，一些肯尼亚人会将错误信息作为玩笑分享、发布或回应。当这些帖子广泛传播或被认为是“真实的”时，原发布者的意图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同时，由于肯尼亚人愿意在网上参与互动，许多年轻的肯尼亚人尤其精通社交媒体，他们可能会被动员起来通过标记、举报或纠正等方式来抵制错误信息。一些焦点小组和访谈参与者提到使用“标记”或举报选项来提醒社交媒体公司某条帖子是虚假的，以阻止错误信息的传播。

肯尼亚在政治激烈时期（尤其是选举期间）存在谣言和仇恨言论传播的历史。2007年有争议的选举后，此类内容引发了广泛关注，当时它与席卷全国的政治暴力有关。政治家及其代理人、公民和媒体机构都参与了这些言论的创造和传播。地方和本土广播电台在选举期间也在传播谣言和仇恨言论方面发挥了作用。2007年选举后暴力期间通过短信传播的信息，成为了后来社交媒体上错误信息传播的先兆。为应对这一问题，政府、非政府组织（NGOs）和国际捐助者等多个团体制定了基于移动和媒体的策略，以防止谣言和仇恨言论的传播，并鼓励公民参与选举。这些媒体应对措施与当前使用事实核查网站、大规模短信和在线媒体素养运动等基于媒体的应对错误信息的趋势相关联。

3. 政府对错误信息的回应

尽管肯尼亚曾拥有相对开放的媒体系统，但近期政府的立法和行动降低了该系统的开放性。例如，自2016年以来，肯尼亚立法者在近期选举和选举后时期抓住机会限制媒体自由，关闭广播和电视频道，以应对围绕“假新闻”的恐慌。2018年签署成为法律的《计算机滥用和网络犯罪法》将17种“网络犯罪”（包括传播错误信息）定为刑事犯罪。虽然这些决定通常被认为是为了保障肯尼亚人的安全和福祉，但批评者指出，这些举措限制了言论自由，赋予了政府过多权力来压制言论。例如，在新冠疫情期间，肯尼亚有人因编造和传播关于冠状病毒的虚假故事而被捕，可能面临高额罚款和长期监禁。

肯尼亚民众对新闻自由的支持态度不一。根据非洲晴雨表的调查，50%的肯尼亚人“强烈同意”或“同意”“媒体应有权在不受政府控制的情况下发布任何观点和想法”的说法，而44%的人“强烈同意”或“同意”“政府应有权阻止媒体发布其认为对社会有害的内容”的说法。在非洲晴雨表的最后两轮调查中（2011/2013年与2016/2018年的数据对比），肯尼亚对媒体自由的支持率下降了9个百分点。同时，49%的肯尼亚人认为该国媒体现在比几年前更自由，而29%的人则认为媒体现在的自由度降低了。

这些数据表明，肯尼亚人（以及非洲大陆和世界各地的其他人）可能对本国媒体的现状不满意。错误信息的传播（或至少是人们对其传播的感知）可能也加剧了这种不满，因为肯尼亚人将政府和立法视为防止广泛错误信息传播的一种潜在手段。在焦点小组讨论和访谈中，参与者对旨在阻止虚假新闻的法律的影响以及这些法律可能阻碍言论自由和针对批评政府的个人的可能性表示担忧。

4. 应对错误信息的技术解决方案

在肯尼亚，尤其是在内罗毕，探索技术作为解决社会问题的“方案”并不罕见。内罗毕拥有繁荣的科技场景和庞大活跃的非政府组织社区。在2000年代末和2010年代初，这个社区不断发展壮大，得到了当地科技公司（如Ushahidi）、国际公司（如谷歌）以及当地技术专家和社区支持组织的部分支持。像iHub这样的“科技”空间应运而生，为各方提供了交流和合作的物理空间。

当前应对社交媒体上错误信息传播的措施可以追溯到肯尼亚早期的博客场景以及2007 - 2008年选举后暴力期间Ushahidi的发展。这个众包和地图绘制平台在内罗毕推出并创立，标志着肯尼亚开始利用以技术为中心的解决方案来解决社会问题。Ushahidi允许公民将暴力和其他事件的报告发送到一个集中平台，这些报告在可能的情况下会被“验证”并绘制地图，为肯尼亚人提供高质量信息，并记录选举后暴力事件的历史。

随着肯尼亚科技场景的不断发展，新的举措不断涌现以应对错误信息，许多举措都基于与Ushahidi相同的核心原则：用户提交报告、验证过程以及将信息发布到网上供受众消费。这就是像Africa Check这样的事实核查网站的基本理念，这些网站在肯尼亚和整个非洲都有出现。相关地，少数已开发的媒体素养项目也严重依赖技术和用户与在线工具的互动。

以下是肯尼亚应对错误信息的技术解决方案的流程：
1. 用户提交：公民或用户将相关信息（如暴力事件、错误信息等）提交到平台。
2. 验证过程：平台对提交的信息进行验证，确保其真实性和可靠性。
3. 信息发布：经过验证的信息被发布到网上，供公众获取和消费。

5. 事实核查与新闻素养

近年来，全球对事实核查的投资激增，新闻机构、政府、非政府组织和教育工作者等都在寻找以受众为中心的解决方案来应对错误信息的传播。在肯尼亚，像Africa Check和PesaCheck这样的组织积极通过事实核查声明来处理社交媒体上传播的虚假信息，并为读者提供自行验证和事实核查的步骤。研究表明，事实核查者在新闻系统中是重要的参与者。

除了专业的事实核查组织，非政府组织也在肯尼亚投资利用技术进行验证和事实核查。例如，2019年，专注于提高在线信息质量和公平性的非政府组织Meedan在内罗毕与当地非政府组织和其他对解决错误/虚假信息和仇恨言论感兴趣的组织举办了培训课程和研讨会。这些课程探讨了事实核查、如何发现社交媒体上传播的错误信息以及如何使用Meedan的验证工具分析潜在的错误信息帖子。参与者来自Africa Check、PesaCheck和Article 19等组织，以及致力于解决2019年肯尼亚人口普查相关错误信息的组织。

尽管对媒体和新闻素养的兴趣有所增加，但在肯尼亚，人们对其了解仍然很少，尽管它有可能影响受众的新闻认知和行为。例如，近期研究表明，新闻素养在不同国家之间差异很大，并且这种素养对人们如何使用社交媒体获取新闻很重要。一项研究发现，肯尼亚青年喜欢关注新闻，使用各种本地和全球媒体来满足他们的新闻和信息需求，但该研究并未深入探讨参与者的实际媒体素养。另一项研究发现，肯尼亚一所大学的新生对搜索信息的策略了解有限，但具备基本的计算机和互联网技能。

美国大使馆在肯尼亚启动了一项名为“YALIChecks”的媒体素养运动，以应对虚假信息的传播。该运动旨在提供一系列在线活动，包括电子邮件系列、在线测验、博客文章、在线聊天、公共宣传、教育视频和在线承诺。大使馆的五个美国空间将为与媒体素养工具专家进行面对面和虚拟讨论提供平台。此外，大使馆还与美国国际大学非洲分校合作成立了一个研究社交媒体的学术机构。“YALIChecks”倡议严重依赖数字工具和资源来应对错误信息，并推广了一个三步流程：停止、检查、验证，即强调在分享之前先停止，反思所看到的内容，并在决定是否分享之前验证信息的准确性。该计划鼓励通过使用其工具和资源来培养媒体素养技能，并通过组织和促进媒体素养研讨会成为“领导者”。

以下是“YALIChecks”倡议的三步流程：
|步骤|描述|
| ---- | ---- |
|停止|在分享信息之前，先停下来思考。|
|检查|反思所看到的内容，分析信息的来源和可靠性。|
|验证|在决定是否分享之前，验证信息的准确性。|

尽管肯尼亚对媒体素养有兴趣，但很少有研究考察肯尼亚人在这方面的经验。研究表明，尽管肯尼亚人对媒体或新闻素养的概念并不特别熟悉，但他们会参与新闻素养行为，如查看多个来源、检查新闻来源和验证内容。

综上所述，肯尼亚在应对错误信息方面面临着诸多挑战，但也在不断探索和采取各种措施。数字媒体的发展既带来了错误信息传播的风险，也为抵制错误信息提供了机会。政府、科技公司、非政府组织和公民都在不同程度上参与到应对错误信息的行动中，事实核查和媒体/新闻素养的发展有望为解决这一问题提供有效的途径。然而，要实现一个更加健康、准确的信息环境，还需要各方的共同努力和持续投入。

肯尼亚应对错误信息的策略与挑战

6. 肯尼亚人对错误信息的回应

为了探究肯尼亚人对错误信息的回应，研究者通过焦点小组讨论和访谈的方式，让参与者围绕自身行为认知以及对虚假故事和帖子示例的讨论展开交流。这些示例促使参与者表达了他们在网上遇到此类帖子时的应对方式，并引发了关于他们自身错误信息经历的讨论。讨论内容既涉及个人回应，也包括政府、社交媒体公司和科技公司等外部回应。

焦点小组讨论于2019年9月进行，访谈则在2020年1月和2月开展。共有44名成年人参与了6个焦点小组，24名成年人参与了访谈，所有参与者都居住在内罗毕及其周边地区。焦点小组按年龄（18 - 25岁、26 - 36岁、37 - 49岁、50 - 60岁）和性别混合分组，而两个小组分别由当地大学的本科生和研究生组成。访谈对象为24名年龄在19 - 36岁之间的成年人。

6.1 个人对错误信息的回应

总体而言，参与者认为社交媒体和WhatsApp上错误信息普遍存在，并采取了不同的应对策略。一些人会寻找更多信息来验证说法，或对比来自不同来源的信息。例如，在访谈中，一些参与者提到在新冠疫情初期，很难找到关于该疾病的准确信息，他们会使用不同的搜索引擎来了解疾病的传播方式。另一位参与者看到关于疫苗的信息后，尽管信息来源是肯尼亚卫生部这样的可靠机构，但他还是会进一步寻找其他可靠来源进行验证，确认信息真实后才分享给有孩子的亲戚。

参与者通常会进行信息验证，但很少直接纠正或删除错误信息内容，这与新加坡的研究结果一致，即大多数人看到错误信息时不会做出回应。当面对一个关于肯尼亚HIV感染率的帖子时，许多参与者因信息来源（强生全球健康）和看似可信的青少年新感染病例百分比而认为该帖子可信，却未深入探究。不过，也有部分参与者不会轻信信息，会先查看来源再做决定。

对于一个虚假的政治故事（关于拉伊拉·奥廷加被评为“非洲年度人物”），一些焦点小组参与者表示会通过其他渠道确认，但大多数人不会分享，选择“阅读后跳过”或“阅读后删除”。只有对政治感兴趣的人才会考虑分享，且部分人会因担心引发政治争议而避免分享政治内容。

在与大学生的讨论中，大多数学生不会分享该政治故事，他们认为网站设计、颜色方案和缺乏作者署名等因素使信息来源不可信。只有一名学生因支持拉伊拉·奥廷加而分享，但也承认这是“假新闻”。

然而，对于一些虚假的招聘广告，许多参与者会选择分享给朋友和亲戚，因为这类信息与金钱或就业相关，具有较高的传播性。但也有人提醒要仔细核实，如查看官方网站或进行正式询问。

此外，部分参与者会出于玩笑目的分享虚假或可能虚假的帖子，以观察他人的反应。尽管参与者不熟悉“媒体素养”这个术语，但他们描述的知识和技能与该概念相符，如区分主流新闻和社交媒体来源、检查来源、写作风格或网页设计、寻找可信度线索以及查看多个来源等。但他们应用这些知识和技能的时间和方式并不一致，对话题的兴趣和与社交网络的相关性是决定是否深入探究信息的主要因素。

在了解媒体素养的定义后，焦点小组参与者认为提高媒体素养对阻止错误信息传播很有帮助，一些人建议在学校中优先开展媒体素养教育，另一些人指出老年人可能从这类教育中受益最大。尽管参与者有验证和事实核查的策略，但很少主动与专业事实核查机构的内容互动。大多数参与者认为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具备媒体素养，能够区分“真实”和“虚假”新闻，并认为个人在阻止错误信息传播方面有一定责任。

以下是个人应对错误信息的策略流程图：

graph LR
    A[遇到错误信息] --> B{是否感兴趣}
    B -- 是 --> C{是否熟悉来源}
    C -- 是 --> D[核实信息]
    C -- 否 --> E[进一步了解来源]
    E --> D
    B -- 否 --> F[忽略信息]
    D --> G{信息是否真实}
    G -- 是 --> H[分享信息]
    G -- 否 --> I[不分享信息]

6.2 政府对错误信息的回应

考虑到当前错误信息环境的复杂性，需要多种“解决方案”来应对其传播。虽然个人层面的解决方案和责任受到重视，但政府和机构在解决错误信息问题上也发挥着重要作用。

焦点小组和访谈参与者对政府在应对错误信息方面的作用看法不一。一些人支持制定法律来规范错误信息，但也有人怀疑这些法律的有效性，担心它们会被用于惩罚异见者或压制言论自由。例如，一位农民认为肯尼亚的网络法律陈旧，政府解决虚假新闻问题可能会侵犯人们的权利，因为社交媒体是表达观点的平台。

另一些人认为法律虽然不完善，但有必要。一位IT专家认为《计算机滥用和网络犯罪法》需要完善，但最终会有助于打击网上的“假新闻”，他将其视为一种网络犯罪。还有人认为随着数字和社交媒体的发展，相关法律会逐渐完善，因为这些媒体相对较新，而旧媒体已有相关法规。

部分参与者不支持法律，因为他们担心政府监管会侵犯言论自由权，但这只是少数观点。大多数参与者支持某种形式的政府监管，认为它可以有效解决网上的错误信息和其他可疑言论。在一次焦点小组讨论中，话题从错误信息迅速转向仇恨言论，大多数参与者支持将网上使用仇恨言论（针对肯尼亚人的族裔攻击言论）定为犯罪的法律。

参与者对政府干预的微妙看法以及对相关法律（《计算机滥用和网络犯罪法》）的了解，表明他们意识到阻止错误信息传播的复杂性。他们以微妙的方式看待个人和政府的角色，大多数人认为个人责任是关键，政府在立法阻止错误信息传播和造成危害方面也有一定作用。

7. 结论

通过与肯尼亚成年人的焦点小组讨论和访谈发现，参与者认为他们经常在网上遇到错误信息，并已制定了一些应对策略。大多数人认为自己有能力且部分负责阻止错误信息的传播，认为媒体素养是应对错误信息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它能为受众提供解决问题的知识和技能。同时，也有人认为政府和机构的回应对于阻止错误信息至关重要。

然而，对于政府制定法律应对错误信息的支持存在分歧，一些人担心政府和执法部门可能会滥用这些法律。肯尼亚的错误信息环境与其他地方一样，随着新参与者的加入和虚假信息在社交媒体和聊天应用上的不受控制传播而迅速演变。但当前的情况并非全新现象，需要从历史和社会背景的角度来理解，以便通过个人和机构的回应来解决问题。

例如，肯尼亚近期选举后暴力事件部分归因于通过人际和大众媒体传播的仇恨言论、谣言和错误信息，这可能导致人们在网上对政治（错误）信息持谨慎态度，从而限制了此类内容的分享和纠正。

事实核查和媒体/新闻素养为解决错误信息问题提供了一种途径，但这高度依赖个人，且责任主要落在受众身上。社交媒体和科技公司以及政府的机构性回应既带来了机会，也带来了挑战。例如，旨在阻止错误信息传播的法律可能被用作压制执政权力认为不利言论的借口，而个人社交媒体用户在没有社交媒体平台和政府干预的情况下，难以独自应对网上的错误和虚假信息。这是一个系统性问题，需要更广泛的解决方案。个人可以培养知识和技能（如新闻和媒体素养）来应对当代信息环境，但不能让他们独自面对这个问题。

总之，肯尼亚在应对错误信息方面任重道远，需要政府、社会各界和公民共同努力，不断完善应对策略，提高公众的媒体素养，以营造一个更加健康、准确的信息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