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内部备忘录,一场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标志着人工智能领域的权力天平开始发生微妙而深刻的倾斜。
“我们正处于ChatGPT的关键时刻。”2025年12月2日,OpenAI首席执行官山姆·阿尔特曼在一份发送给全体员工的内部备忘录中,宣布公司进入最高紧急状态——“红色警报”。

指令清晰而决绝:暂停包括广告业务、面向健康与购物的AI代理,以及名为Pulse的个人助手在内的所有新项目开发。公司所有核心资源将被重新调配,全力投入到对旗舰产品ChatGPT的“突击式”升级中。
这个戏剧性的战略急转弯,其直接导火索是竞争对手谷歌的强势回归。就在几周前,谷歌发布了新一代AI模型Gemini 3,因其卓越的推理和编程能力广受好评,迅速在行业基准测试中实现反超。
更具象征意义的是,这恰好是ChatGPT发布三周年的时刻。三年前,正是ChatGPT的横空出世,迫使当时作为行业霸主的谷歌拉响了自己的“红色警报”,以应对搜索业务根基可能被动摇的生存危机。
历史仿佛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曾凭借颠覆性创新让巨头恐慌的挑战者,在短短三年后,却因巨头的绝地反击,自己拉响了防御的警报。
警报升级:从“橙色”到“红色”的生存之战
OpenAI此次拉响的“红色警报”,并非一时兴起的危机公关,而是其内部一套成熟危机响应机制中的最高级别。
据报道,OpenAI内部使用黄、橙、红三种颜色代码,分别代表不同程度的紧急情况。此前,公司曾为改进ChatGPT宣布过“橙色代码”状态。此次直接升至“红色”,足以表明管理层感知到的威胁已迫在眉睫。

警报的内容非常具体。阿尔特曼在备忘录中指出,OpenAI必须在提升ChatGPT的日常使用体验方面投入更多工作。
这包括改善其速度和可靠性,扩大其可回答问题的范围,并显著增强用户个性化功能。
为此,公司甚至鼓励员工进行临时的团队调动,并计划为负责改进ChatGPT的团队举行每日例会,以确保最高优先级任务的执行。
数据惊变:市场天平开始倾斜
“红色警报”的背后,是冰冷数据所揭示的用户偏好和市场格局的悄然变化。
市场分析数据显示,竞争压力已直接反映在用户行为上。在谷歌发布Gemini 3后的两周内,ChatGPT的每日独立活跃用户数(七天移动平均值)下降了6%。
更值得警惕的是,用户现在在Gemini上的聊天时长已超过ChatGPT或其竞争对手Claude。Sensor Tower的数据显示,2025年11月,Gemini的月度下载量达到1.008亿次,而ChatGPT为6780万次。

尽管OpenAI凭借先发优势,依然拥有超过8亿的周活跃用户,在整体聊天机器人使用中占据主导地位,但用户流失的闸门似乎已被打开。
OpenAI负责ChatGPT的副总裁尼克·特利也不得不承认,搜索是“最大的机遇领域之一”,并称ChatGPT目前承载了全球约10%的搜索活动。这恰恰是谷歌最为核心的腹地。
三年轮回:一场戏剧性的攻守易位
当前的局面,与三年前形成了极具戏剧性的历史镜像。2022年底,ChatGPT以五天用户破百万的速度横空出世,其理解与生成自然语言的能力震惊世界。
当时,高度依赖广告收入的谷歌(其81%的营收来自广告业务)感到的是商业模式层面的致命威胁。如果用户转向与聊天机器人对话而非使用搜索引擎,谷歌的广告帝国将面临坍塌风险。
时任谷歌首席执行官桑达尔·皮查伊随即在公司内部拉响了“红色警报”,重新分配资源,要求多个团队立即“转换档位”,全力投入开发竞品。这一举动被科技分析师本·汤普森形容为,当时实力强大的谷歌“被迫采取防守姿态”。
三年后的今天,攻守之势已然逆转。曾经作为挑战者和颠覆者的OpenAI,如今被迫从“快速扩张与变现”的战略,退守到“保卫核心产品与用户体验”的防御姿态。
双线战场:模型性能与商业变现的艰难平衡
OpenAI的“红色警报”,本质上是在两条战线上同时承压的结果:一是模型性能的竞争,二是商业化路径的探索。

在技术前线,谷歌Gemini 3的发布是一个标志性事件。它不仅在多项目行业基准测试中得分超越了OpenAI的顶级模型,其在编程和完成特定复杂任务上的能力也获得了开发者社区的广泛赞誉。
与此同时,为了优化ChatGPT的“体验”,OpenAI确立了五大必须优先解决的核心痛点:提升个性化交互、改进图像生成功能以应对竞品、优化模型在公开排行榜上的行为表现、提升响应速度与运行稳定性,以及减少模型“过度拒绝”回答问题的现象。
在商业战线,OpenAI的处境更为微妙。尽管其估值高达5000亿美元,但公司至今仍未实现盈利。
为支撑其雄心勃勃的研发和算力需求,公司已承诺了超过1万亿美元的数据中心建设投资。然而,其主要的收入来源——ChatGPT的付费订阅——是否能支撑如此庞大的未来支出,已在资本市场上引发震动和对其可能陷入“AI泡沫”的担忧。
此次被叫停的广告业务和AI代理项目,正是OpenAI探索多元化变现、减轻对订阅收入依赖的关键尝试。暂停这些项目,意味着在短期内牺牲增长潜力,以守住用户基本盘。
巨头阴影:OpenAI的“非对称竞争”困境
OpenAI面临的挑战,更深层次上源于其与谷歌之间“非对称竞争”的天然困境。
OpenAI是一家需要持续对外融资以维持运营和巨额投入的初创公司。其首席财务官莎拉·弗赖尔曾表示,公司要到2030年实现盈利,其营收需增长至约2000亿美元。任何增长放缓的信号,都可能动摇投资者信心,影响其至关重要的下一轮融资。
相比之下,谷歌母公司Alphabet是一座年收入数千亿美元的现金流“发电厂”。它可以依靠自身丰厚的搜索和广告利润,从容地为AI军备竞赛提供几乎无上限的资金支持。
这种资源上的巨大差异,在基础设施层面体现得尤为明显。竞争已远不止于软件模型,更延伸至底层的算力芯片。瑞银分析师指出,谷歌自研的TPU芯片Ironwood,凭借其针对大语言模型的深度优化和强大的扩展能力,正在对英伟达GPU的主导地位构成实质性挑战。
谷歌DeepMind首席技术官科拉伊·卡武克曲奥卢更是直言,通过使用自研芯片训练AI模型,公司已经 “显著提升了性能”。
未来赌注:一场决定行业格局的终极竞赛
对于OpenAI而言,此次“红色警报”不仅是一次产品危机应对,更是一场关乎其未来生存空间的终极赌注。
公司预计未来几年将消耗数百亿美元用于技术研发和算力储备。其财务预测显示,ChatGPT今年的订阅收入目标约为100亿美元,计划明年增至200亿美元,2027年达到350亿美元。
然而,要支撑这一宏伟蓝图,OpenAI需要筹集约1000亿美元的巨额资金。阿尔特曼深知,如果不能在当前阶段有效遏制谷歌的势头,向资本市场证明ChatGPT依然是全球最好的AI产品,其后续的融资能力将大打折扣。
尽管面临压力,OpenAI并未停止技术迭代。阿尔特曼在备忘录中透露,公司计划于近期发布一款新的推理模型,该模型在内部评估中 “领先于谷歌的Gemini 3”。这款新模型的表现,将成为决定市场信心和融资前景的关键。
行业启示:从功能竞赛到体验深耕的时代转向
OpenAI的“红色警报”和战略收缩,对整个生成式AI行业发出了一个清晰的信号:行业的竞争重心,正在发生深刻转变。
最初的竞争是“有”和“无”的竞争,ChatGPT证明了大规模语言模型的实用价值。随后的竞争是“强”和“弱”的竞争,各家在基准测试分数上你追我赶。
而现在的竞争,日益演变为“好”和“差”的体验竞争。用户不再仅仅满足于一个能回答问题的工具,他们需要一个响应迅速、稳定可靠、理解个人偏好、甚至具备情感温度的智能伙伴。
尼克·特利在社交媒体上重申的公司新重心,恰恰印证了这一点:“持续增强ChatGPT的能力,持续推动增长,拓展全球覆盖范围——同时使其体验更直观、更具个性化。”
这种转向,意味着AI公司必须将更多的工程和研发资源,从一味追求参数的庞大和任务的繁杂,转移到打磨产品的细节、优化交互的流畅度、深耕垂直场景的深度理解上。从“技术主导”到“用户主导”,已成为决定下一个阶段胜负的关键。
三年前,ChatGPT的诞生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旧有的科技格局,迫使沉睡的巨头谷歌在恐慌中拉响警报,奋起直追。
三年后,凭借庞大的资源、深厚的技术积淀和破釜沉舟的决心,谷歌上演了惊人的逆转,其Gemini的迅猛势头,反而让曾经的颠覆者OpenAI拉响了防御的“红色警报”。
这场戏剧性的攻守易位揭示了一个残酷的真理:在科技行业的巅峰对决中,创新是突破壁垒的利刃,但可持续的资源和卓越的用户体验,才是守住疆域、赢得长期战争的基石。
OpenAI的“红色警报”远未结束,它标志着生成式AI领域一场更激烈、更复杂、更全方位的“持久战”刚刚进入新阶段。这场战争的结果,将不仅决定一两家公司的命运,更将塑造未来十年人类与人工智能交互的基本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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