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那么一些刑法概念让我们迷惑

来源：http://www.lawsing.cn/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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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一名公诉人员和我探讨一个案件：行为人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绑架三天后，并未勒索到财物即被抓获，问：这是犯罪既遂还是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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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陈兴良教授早在2008年第3期《东方法学》发表的文章《论财产犯罪的司法认定》中就指出，勒索型绑架罪中只要实施了绑架行为，虽未实施勒索财物行为的仍然成立犯罪既遂，但这个观点我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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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首先涉及到犯罪既遂的概念界定问题，刑法没有明确规定犯罪既遂的概念，但规定“已经着手实行犯罪，由于犯罪分子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的，是犯罪未遂”，从刑法规定的犯罪未遂概念，可以反推出犯罪既遂的概念，即：犯罪得逞的就是犯罪既遂。而什么是犯罪得逞呢？我认为，从字面上理解，犯罪得逞就是犯罪“成功”了，亦即犯罪意图或者说犯罪目的得以实现了，达到了行为人追求或希望的结果。可见，犯罪既遂与犯罪成立的概念不同，犯罪成立仅仅是齐备了犯罪构成要件，可以认定为犯罪，但犯罪既遂强调的是实现犯罪意图或者犯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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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犯罪既遂界定为行为人实现了犯罪意图或犯罪目的，即以犯罪目的是否实现来界定犯罪是否既遂，这个认定标准清晰明确，便于司法实践操作。但是，我说的这个犯罪既遂的概念并未得到司法解释的认可，在司法实践中也有不同认识。比如，《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2005年6月8日）中规定：“抢劫罪侵犯的是复杂客体，既侵犯财产权利又侵犯人身权利，具备劫取财物或者造成他人轻伤以上后果两者之一的，均属抢劫既遂；既未劫取财物，又未造成他人人身伤害后果的，属抢劫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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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这个司法解释的规定，犯罪既遂的概念就不是指实现犯罪意图或犯罪目的，而是指侵害了犯罪客体，对于侵害复杂客体的犯罪，只要侵害了客体之一的，即成立犯罪既遂。按照这个认定的逻辑，勒索型绑架罪侵害的也是复杂客体，行为人没有实施勒索行为或者没有勒索到财物的，只要造成被绑架人轻伤以上后果或者较长时间非法拘禁的，同样成立犯罪既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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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样来界定犯罪既遂的概念是有疑问的。如果按照这个概念，过失犯罪同样侵害了犯罪客体，是否过失犯罪也存在犯罪既遂？显然，如果把犯罪既遂等同于侵害了犯罪客体，会导致很多荒谬的结论。是否有犯罪客体遭受侵害，这是是否具备犯罪客体构成要件的问题，是犯罪成立的讨论范畴，而不是犯罪形态的讨论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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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抢劫罪为例，抢劫罪的犯罪目的就是非法占有他人财物，实现了这个目的就是犯罪既遂，因意志以外的原因没有实现的就是犯罪未遂。抢劫罪是以暴力或暴力威胁的手段劫取他人财物，暴力伤及他人人身只是劫取财物的手段，而不是行为人的目的所在。暴力伤人既然不是行为人的犯罪目的，就不影响犯罪既遂与未遂，只影响犯罪情节的轻重。所以，抢劫致人轻伤、重伤甚至死亡的，只要是因意志以外的原因没有劫取到财物，都应当认定为抢劫罪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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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这种认定是科学、公正的。之所以是公正的，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我认为犯罪未遂一般都不能从轻处罚，无特殊情况更不得减轻处罚。刑法规定犯罪未遂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但司法实践中却把这个“可以”理解为“一般都应当”，甚至在法院常见罪名量刑规范化操作细则中，直接规定犯罪未遂的可按法定刑幅度的一定比例从轻处罚，更是把犯罪未遂“可以”从轻变成了“一律的”、“统一尺度”的从轻，这显然是对刑法规定的机械化和歪曲化理解，严重偏离了犯罪未遂的立法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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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对犯罪未遂应原则上不予从轻，除特殊情况更不得减轻处罚。因为犯罪未遂是行为人因“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能得逞，如意外遇到警察巡查、被害人奋起反抗等，这种未遂丝毫不能表明行为人主观恶性的减弱，相反，犯罪的未遂只能表明法制的不断健全完善、公民防范犯罪的安全意识增强，如果却由此使犯罪人获得从轻处罚甚至减轻处罚，岂不是将法制的健全完善、公民的机智勇敢之“功”归于犯罪人？犯罪人的犯罪未能得逞，被害人得以免遭犯罪侵害，应当奖励制止犯罪的警察和公民，而不是以从轻甚至减轻处罚的形式“奖励”犯罪人。只要掌握对犯罪未遂一般不从轻处罚，无特殊情况更不得减轻处罚的原则，认定犯罪未遂就只是对犯罪形态的一种客观表述，无损于刑罚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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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将犯罪既遂界定为实现犯罪意图或者犯罪目的，符合刑法规定，也无损于量刑公正，更便于司法操作。那种为了担心轻纵犯罪人而不当扩大犯罪既遂认定范围、限缩犯罪未遂认定范围的观点和做法，不仅与刑法规定不符，同时也是对刑法规定犯罪未遂“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存在的严重理解偏差，导致应该认定犯罪未遂的没有认定，不应该从轻的犯罪未遂又一律给予了从轻甚至减轻处罚，反而损害了司法公正和法制权威。

编辑：上海升通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