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馆瘸子

夕阳的影子下，酒馆的酒旗昏暗不堪。没有了白天歇脚的行人，原本的吵闹变的无迹可寻。

　　在酒馆的墙角里倒着一个邋遢的汉子，一动不动。酒馆的后厨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但不一会，便没了声响。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后厨的帘布被掀开，一个红鼻头的瘸腿老头出现在了酒馆的大厅中。

　　“哎，走了，又都走了，这群龟孙，老子迟早要他们好看。”老瘸子把东倒西歪的长凳一个个的都推回到原来的位置，手脚麻利的把桌上的空酒壶扔到地上的草框里。一切收拾妥当，老瘸子支着一根拐棍走到了墙角，顺道用拐棍戳了戳这邋遢汉子。“喂，醒醒，小店打烊了。”象征性的问过之后，老瘸子蹲了下去，伸手在邋遢汉子的腰间、胸口掏着什么。

　　过了没一会，老瘸子摸出来一个素锦织成的囊袋并站了起来，不过随即就扔回了墙角，“你这倒霉鬼，连给自己买棺材的钱都没有，小老真想把你剁碎了包成包子。”随后又撑着拐棍胡乱的踢了几脚，才有些解气。

　　原来白天早些时候，这邋遢汉子被一群公子哥捆着就带到了店里。瘸腿老汉从来不问别人干什么，只问要多少酒，所以在这江湖路上做生意到也做了一二十年。今天老瘸子照旧只管上酒，不过其中的一个面皮白嫩的后生却领着两个壮汉接过了老头的酒水，然后催促着老头赶紧把菜上齐。瞥了一眼略微有些生硬的小后生，老瘸子也看出了点门道，不过却没有说破。

　　老瘸子走回后厨的路上，大厅里面就热闹了起来，虽然只有这一桌客人，但耐不住人多，几个领头模样的年轻人好像解开了被捆着的邋遢汉子，嘴上道着歉，还不时的恭维着什么，老瘸子掀开帘布走到了后厨，就没再注意他们。

　　过了半晌，避过了午后的骄阳，那个面皮白嫩的后生又走了过来，“这锭银子给你，结了这顿饭钱，剩下的是我外面的朋友这几天住宿和伙食的费用，他在这住几天。”白嫩后生说道。老瘸子有些腿软，但接过银子没说什么。这时候，大厅里面只剩下一个邋遢汉子，其他的人都在酒社外面远远的看着这里。老瘸子心想，浮财是好，不过这事八成和自己所想的差不多了，邋遢汉子估计小命玩完了。只是没想到，这年头看似千金小姐一样的人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女大王。

　　原来，送酒的时候老头就瞧破了这白嫩后生的身份，手指纤细，眉眼细长，还没有喉结，当时以为不知道哪家的小姐出来游山玩水了。没想到这么一群公子哥一样的人物，竟然是一群恶匪。

　　老头摇了摇头，又看向了地上的邋遢汉子，还有些生气。“你这人，自己倒霉就算了，还吓得老子以为要给你去做伴了。吓了老子不说，身上竟然比老头还穷，你这种人真是死了一了百了。”

　　过了半天，老瘸子把盘盘罐罐都拖进去之后，竟然拖着一个长长的烂草席出来。“哎，看在这女魔头没弄死老子和那锭银子的份上，我就做个好事，把你拖到后山的乱葬岗里，让你有个去处吧。”

　　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下来，老瘸子嘴里骂骂咧咧的拽着拴在草席上的绳子往前走，这段小路平时经过的人就少，倒也没什么人看到。老瘸子不是天生腿瘸的，但却是瘸了之后才在小道上开起了酒馆。而且平日里经常自己置办些货物，所以力气上是不缺的。

　　老瘸子拉累了，随便找了块青石就坐了下去，嘴里没再啰嗦什么，只是有些出神的看着夜空。漫天的星光在这无人的旷野似乎发出了响亮的叫声，在整个山谷回荡，老瘸子叹了一口气，卷了卷腿脚，打算继续未完的事业。只不过本来停在路中间的草席竟然翻了过去。老瘸子的双眼变的锐利起来，整个人竟然和四周的黑暗渐渐有些重合。一把将草席翻了过来，躺在草席上的邋遢汉子眼皮有些跳动。

　　把邋遢汉子额头前的头发撩开，漏出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对于老瘸子来说，这还是一个孩子。本来已经没有心跳的人竟然又活了过来，老瘸子出奇的镇定，又一个人默默的把邋遢汉子和草席拉回到了酒店。

　　第二天太阳升起，酒店里出现了一个新的面孔，死而复生的邋遢汉子洗干净脸，换上了老瘸子的一身破衣服，头发用草绳束到了身后，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小伙子。“席生啊，你看酒馆这么脏，好久没有打扫过了，你也打扫打扫。我先去睡一觉，回头来了客人，你好好招呼，实在不行，再去喊我。年纪大了，就是这点不行，稍微晚点睡，第二天就直打瞌睡。”

　　原来昨晚老瘸子把邋遢汉子拉回来之后，发现邋遢汉子已经醒了，经过半天的交流，邋遢汉子好像哑巴一样也没有回应，老瘸子就给邋遢汉子起了个名子，叫做席生，意思是在草席上死而复生的。随后便自顾自的走到了酒馆后面的小房间睡觉去了。

　　洗干净的席生也就是十六七的样子，清秀的眉眼却略有些抑郁的黑气。之前被当做成年汉子，也只不过是席生长的有些魁梧罢了。不知道的可能以为老瘸子善心大发，但其实老瘸子也是为白捡了个劳力窃喜，才把席生收留了下来。

　　而那群人公子哥模样的恶匪，也再也没有来过。

　　每天老瘸子就晒晒太阳打打盹，偶尔来了客人也都是席生在店里张罗着。慢慢的两个人交流多了，老瘸子发现席生不是个哑巴，但是脑子可能在自己拖席子的路上被石头碰到了，有些混乱，偶尔说些不着调的胡话，还不知道自己的姓氏、族人。

　　还有就是对席生这个名字有些抵触，老瘸子挠挠头皮，“那天把你拖上山之前还有个囊袋，上面有个焉字，我想那应该是你的姓氏了，至于名字，我在好好给你想想，一定起个你满意的。哈哈”

　　“焉庆之。”仿佛不受控制一样，席生说出了这三个字。在自己短暂的错愕后，没有理老瘸子，便跑到后厨去洗洗涮涮。老瘸子也习惯席生这样了，倒也没有太多惊讶。

　　只不过给别人起名字的乐趣没了，日子又归于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