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刁半城雪夜逼命债 刘寄奴荒坟立血誓

《寒门枭雄传》第一卷·京口风雷 第一回（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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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刁半城雪夜逼命债 刘寄奴荒坟立血誓

诗云：
九品浊浪湮寒骨，一腔孤勇破云天。
草履踏碎千秋恨，且看丹徒起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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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寒门母子苦挣扎，刁奴仗势索命钱

话说晋太元二十一年冬，京口丹徒县连降十日大雪。这京口北枕长江，南倚岘山，本是江东重镇，自"永嘉南渡"后，却成了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侨姓士族的田庄林立之地。城中破败市集东隅，有间芦席搭就的草鞋摊，摊主姓刘名裕，表字德舆，乃汉高祖弟楚元王刘交二十二世孙。虽系帝胄之后，到得刘裕这辈，早已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光景。

这日申时三刻，朔风卷着雪粒子打得人脸生疼。刘裕裹紧补丁摞补丁的葛布袍，望着摊前冷清，忽听腹中雷鸣，方想起两日未进粒米。怀中三枚"太元通宝"铜钱早被攥得温热——那是老母萧氏咳血半月，今日抓药的最后指望。

忽闻马蹄声急，十数锦衣家奴簇拥一辆鎏金马车呼啸而来。车帘一掀，露出张白胖圆脸，正是丹徒首恶刁逵。此獠祖上乃西晋名士刁协，如今仗着"九品中正制"评得三品门第，专放"羊羔利"（注：年利翻倍之高利贷），人称"刁半城"。

"刘寄奴！腊月债不过年，十贯钱今日该清！"刁逵甩出债契，竟用金丝马鞭挑起刘裕下巴，“听闻汝母病重？某倒有副上等棺木，可抵债五贯。”

刘裕虎目欲裂，手中草鞋锥子几欲捏断。忽见老仆钱二跌撞奔来，怀中抱着个药包哭喊：“郎君！老夫人听闻刁家逼债，竟将药汤泼了，眼下…眼下只剩半口气了！”

二、慈母临终遗破卷，孝子血誓震荒山

刘裕踉跄奔回城郊茅屋，但见老母斜倚草席，手中紧攥半卷《史记》，正是当年教他识字所用。见儿归来，萧氏浑浊老眼忽亮：“德舆…取…取’世家卷’来…”

刘裕含泪翻至《陈涉世家》，萧氏枯指摩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八字，气若游丝："汝高祖提三尺剑取天下…今虽贫贱…不可…不可…"话未尽，已然气绝。

是夜，刘裕负母尸冒雪上岘山。至半山腰先父刘翘荒坟旁，十指刨开冻土，竟刨得指甲脱落。忽见坟中滚出半块残碑，原是其曾祖刘混任武原县令时的德政碑，上刻"清正廉明"四字。刘裕悲极反笑：“好个清正廉明！四世而斩，竟至贩履为生！”

正此时，山下火光冲天。刁逵率百名家奴追来，当中竟混着县衙差役。原来这厮恶人先告状，诬刘裕"殴伤士族，大逆不道"。刘裕抄起坟前断碑，仰天啸道：“陈胜曰’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今日刘某便做这揭竿第一人！”

三、单刀独战群恶奴，匹马南奔北府营

众恶奴围将上来，当头者乃刁府护院教头胡三，曾徒手毙虎。这厮使根狼牙棒兜头砸下，刘裕侧身闪过，断碑斜劈其颈，竟将颗斗大头颅削飞三丈！余众肝胆俱裂，刘裕趁机夺马，反手掷出草鞋锥子，正中刁逵左目。但听一声惨嚎，昔日作威作福的"刁半城"已成独眼跛足之鬼。

策马奔至江边，但见惊涛拍岸。对岸北府军大营灯火如龙，中军帐前"谢"字大旗猎猎作响——正是谢玄侄孙谢琰镇守之地。刘裕撕下衣襟，咬指血书：“寒门刘裕，愿效祖逖击楫志！”

忽闻身后追兵已至，刘裕纵马跃入江中。正是：
寒江夜涌英雄泪，断碑血映帝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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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笔注：

1. 羊羔利：金元时期盛行的高利贷，此处借指东晋门阀盘剥寒门的手段。
2. 北府军：谢玄所创精锐，淝水之战主力，此时已渐成寒门上升通道。
3. 谢琰：谢安之子，历史上确于太元末年镇守京口，后死于孙恩之乱。

典故点睛：

•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既呼应陈涉，又暗伏刘裕代晋自立。
• 祖逖击楫：东晋初年北伐名将，与刘裕处境形成时空映照。
• 武原令碑：映射寒门士族化的历史循环，清官子孙竟成赤贫。

欲知刘裕能否投军雪恨，且看下回：
赌坊智破玉骰局 校场勇折金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