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云众生·终章

盛夏的积雨云系，有些反常，酝酿着，酝酿着，终于来了。它的雨不是独立寒秋的，不是淅淅沥沥的，更不是点点温顺的，而是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挥洒，下出了一种万箭千军的气势，一种火热之后的余温。

伴随着下降的雨滴，还有两个巨大的身躯，他们已经放弃了挣扎，也许落地之后的一声巨响，他们便能打破循环，离开梦境回到现实中来。

禾穗闭着眼睛，这次奇幻的经历，已经给了他太多新知识，新观念，短短2天，身旁的霍华德老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博学多才的霍华德将会成为他地理学习路上的榜样。虽然旅途最终是以痛苦的方式结束的，他依然觉得自然很美，人间值得！

此刻，霍华德面对他眼中的最后一刻，竟然从容了起来，我本来就不属于这时代，能够经历现代化的社会，看到气象科学在全球上的进步和发展，把一些自己的见解传递给年轻一代，已经是很圆满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心想唯一有遗憾的就是没有好好以一种和谐的方式完成最后的道别。

风声，雨声，雷声，自然的声音更加突出了此刻灵魂上的一种宁静。

……

禾穗睁开眼睛，以为回到了现实。他望了望周围，却发现此刻的他坐在一架飞机上，而前排坐着一位西装革履，十分体面，戴着眼镜的陌生人，看起来是一位学者。

禾穗想，不对，我应该火车上啊，难不成我还在梦境里，那霍华德老师哪里去了？前排的人是？前排的学者一定知道详细情况。

禾穗轻轻的拍了拍前排的陌生人，问道：“您好，请问我为什么会在这架飞机上？”

前排学者似乎没有理会禾穗的询问，而是仍在全神贯注地观察远处的云体，突然，他抱着头发出了一声叹息：“唉，这次实验又失败了！”

他转身发现，那个不知什么原因从天空掉落的孩子已经醒了，他说道：“孩子，你终于醒了。”

禾穗：“是的，我想一定是您救了我。他再次问道：“您是谁？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在这架飞机上吗？”

学者：“你好，我的名字是欧文·朗缪尔，我是来自20世纪的美国的一位化学家，目前专注于研究云和降水的微物理学，现在正在做人工降雨实验。刚刚我们的探空气球在上升过程中，表面突然受到了重物的撞击。飞机上的我们发现居然是一个人，也就是现在的你，幸好气球的材质较好，但巨大的冲击力和震荡也还是让你晕了很久。由于刚才的实验要近距离观察云朵的降水催化实验，我们没有把你送到地面，而是顺势把你接到了我们的飞机上。这不，这次实验还是失败了。”

禾穗：“原来如此，谢谢您。嗯，不过，您有看见我身旁的一位和您差不多的学者吗？”

朗缪尔：“哦？没看到，我们的气球上只有一个人，我们在这片区域停留了很久了，根本没有看见除你之外的第二个人呀！你确定你们是两个人吗？”

禾穗疑惑了起来：“千真万确！不可能啊，霍华德老师是我一起坠落下来的，不可能会不见踪影。”

朗缪尔：“霍华德？他们全名是Luke Howard吗？快告诉我！”

禾穗：“对！就是他，这几天他是我的气象老师，他带着我认识了自然界的云朵，我还从他这学习了降水的相关知识。先生，你知道他吗？”

朗缪尔：“当然，我们都非常admire him，他可是19世纪气象学界的一位重要人物，没有他，我们可能还要在云朵的分类上摸索很久，自然也没有现在降水方面研究的进展。不过我确实没有看见他，要是看到了，我可是很想和他交流一下如何在云中开展人工降雨工作呢？最近的几次实验，日日夜夜的研究，还是失败了。”

禾穗：“来无影去无踪，可真是一件怪事。”

朗缪尔：“唉，不管了，随风去吧，我得开展下一轮的新实验了，这次一定要成功。”

禾穗听到这，忽然来了兴趣：“请问先生，我们为什么要开展人工降雨啊，自然界降雨难道还不能满足我们的需要吗？”

朗缪尔移了移眼眶：“我们要知道，自然界的降雨总是分配不均匀的，不仅时间上分配不均匀，空间上也是如此，降雨也同样具有不稳定的特征，人工降雨是我们人类影响天气，改变天气的一种形式，我们通过人工降雨，可以更好地社会生产生活的需要，及时填补降水空白，从而实现更好的发展。”

禾穗：“确实如此，有的时候，连续几天不下雨，有几次云层都变得很厚实了，可就是滴雨未下，农民伯伯的庄稼都旱死了，要是有人工降雨，农业生产应该会变得更稳定了。”

朗缪尔：“所以说，人工降雨技术还是很有必要研究的，像古代，农业文明的国家大都靠天吃饭，也有很多的祈雨仪式呢。无论是早期的非洲文明还是欧亚文明，都有关于古代先民求雨的记载，直到现在，在一些原始部落，雨都是作为一种神圣的东西长存在人们的心里，足见实现人工求雨是人类几千年的共识啊。”

禾穗：“没错，我们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仙，专门有雨神一席。我之前因为感兴趣对这一方面有些了解，没有记错的话，早期的王朝，大都主要通过祈祷，巫术，舞蹈等来试图改变天气，比如，我们国家最早的求雨仪式是烄（jiao），指的是把人和牲畜放在柴堆上火烧，献祭用以求雨。但受时代限制，这些都是不科学的方法就是了。不过到了现在，肯定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您可以跟我谈谈，咱们现代人工降雨的方法吗？”

朗缪尔：“当然没问题，你看我们的此刻的飞机正在往云里播撒什么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舷窗。

禾穗看到了飞机正把大量的白色晶体播撒到空中，随后这些白色晶体马上变成了大的水滴，他想了想：“好像在哪里见过 ，究竟是什么物质吸湿性这么大呢？先生，抱歉，我猜不出来，还是您讲讲吧。”

朗缪尔：“其实是我们生活中很常见的食盐啦，它的吸湿性很强，在吸收水分之后可以迅速形成大云滴，之后增长为雨滴。云朵无法正常下雨，一方面的原因就是云中缺乏大云滴，导致冲并增长无法很好进行，一种原因是云的生命周期短，云内缺乏冰晶，凝结增长无法很好地进行。前者主要表现在暖云（整个云体的温度都高于0度）上，后者主要表现在冷云（云体的温度低于0度或者是部分低于0度）上。你现在看到实验是我们对于暖云的催化，主要是投入吸湿性物质比如食盐，或者是直接投入大雨滴等，不过这种方法，经过我们多次的实验验证，发现消耗的食盐量太大了，效率也很低，而且要求我们的飞机具有较大的载量。”

禾穗：“明白了，那冷云的人工降雨又是用什么方法呢？”

朗缪尔：“冷云的人工降雨方法也有很多种，一般我们播撒是碘化银晶体，它可以产生大量的冰晶，但目前学界对其仍有争议，另外一种是投入干冰，也就是固态的二氧化碳，作为冷冻剂，促进冰晶的生成和发展。冷云催化具体的成因机制目前还在不断研究当中。”

朗缪尔拍了拍禾穗的肩膀，说：“总而言之，人工降雨是一个需要长期关注的大事业，需要一代人接着一代人的努力。未来还得靠你们这些新鲜血液啊！”

禾穗：“看得出来，科学的发展道路一定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过程，我相信虽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我们会努力的！”

朗缪尔微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我现在送你回到地面吧，想必你也在天上飘了很久了，人终究还是需要脚踏实地啊！”

两人在交谈中，一会工夫就回到了地面。

禾穗从飞机上下来后，傻了眼，望着眼前的田野，熟悉的田垄，熟悉的白云军团和黑云军团，这不正是梦开始的地方吗？居然又回来了，转头一看，身后飞机已经不见了踪影，现在只有脑海里先生的微笑能够证明这一段经历的存在。禾穗觉得脑海里有些乱，他困了，这一次是真的困了......

是火车的轰鸣声，是新芽的提醒声，禾穗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望着身旁注视着自己的新芽，说：“我在哪？”

新芽：“笨蛋，当然是在回家的火车上啦，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站了，我看你一路上睡的很死，好不容易终于把你拉醒了，我还怕出什么事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禾穗：“没什么。我刚刚睡了很久吗？”禾穗努力回想着梦境里发生的一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霍华德先生和朗缪尔先生，还有那些云，要是是真的就好了。禾穗笑了笑，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新芽：“你有带钥匙回家吗？我刚刚找了一下下，我好像没带诶。”

禾穗：“哦，我找找。禾穗摸了摸口袋，没摸到钥匙，但手指却碰到了一张软乎乎的，好像是纸。奇了怪了，这是什么呢？我记得我口袋里没有放什么东西啊。禾穗竭力回想着一切，不可能啊。“那个钥匙好像没有找到，待会再找找，那个我去趟洗手间，你先帮我看一下东西。”

新芽：”好吧，真不给力，你先去吧，我看着。“

禾穗快步走到洗手间，从口袋里拿出，果然，这是信纸，微微泛黄。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时候？好像我记得霍华德老师和我一起掉落过程中，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难不成是那个时候？但梦里的东西怎么会带到现实里来呢？他边想边打开信纸，里面写着：

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化为了千万雨滴中的一颗，在天际成为了永恒，不用伤心，我相信这是最好的归宿，两天以来，我们一同观云，识云，相信你已经对我们的云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在“云云”众生面前，我们人类总归是很渺小的，也是很不自量力的，不过，我们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独特个体，却可以用自己的微光去照亮我们周围的黑暗，一定要保持好奇心，到广阔的天地中去吧，去接受大自然的教诲，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拜伦口中的那句——：我不是不爱人类，而是更爱大自然！

                                                                                         —— 卢克霍华德

                                                                                                  ——永恒

禾穗的手不住地颤抖，泪水不经意间湿润了眼眶，他怀揣着梦想读了一遍又一遍……

新芽慢慢走进来：“你在这里干啥呢？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我看你从醒来就一直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

禾穗擦干了泪水，“走吧，我们先回去再说。”

车窗外，朵朵白云飘过，宣告着天气的晴好。

两人片刻间回到了座位，一缕柔和的阳光打破了两人的沉默，禾穗激动地说：你知道吗？梦里什么都有，奇奇怪怪。这不，刚刚在火车上，也就做了“亿”个白日梦，串起来还能来个传奇故事，这个故事是由“云云”众生构成，我看到了自己过去的样子，故事很长很长，回想起来，我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新芽：“真的吗，你确信它是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