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层次的反智主义:社会学意义上的反智主义与人类学中的反智主义。
社会学意义上的反智主义与人类学中的反智主义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从生物的角度看,两者都只不过是对一部分生物智慧的否定而已。社会反智主义反对的是精英智慧。而人类学反智主义反对的是人类智慧。
发展。智慧。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智慧的目标是改造大自然。甚至有为此而颁布发的奖状。真正的反智主义反对这个。它认为智慧是没有用的东西。
比如,我们为什么要改造大自然?因为它不适合我们。所以我们要改造它,使得它更适合我们的发展。而实际上,改造以后的大自然仍然是大自然。它并没有变化。除了原有的问题变成新问题,以及自然由于我们的改造而进入下一个状态以外,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所以,这是一条无止境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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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它真可以是条无止境的道路,那它就是一条可行的人类学道路。
但恐怕不是。
智慧的最大问题是,它是一种“思考”成果。而“思考”是一个不可见的过程,没有办法追踪,没有办法考古。它没有办法被认识。比如,一千年以前,大部分人类可能都能明白他们所见过的大部分东西。但是今天,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明白他们所见过的大部分东西。我们曾经反对古时的迷信态度,但今天却不得不走入一条更彻底的迷信:对科学的迷信。如果迷信的确是不好的,我们为什么还在越走越深?
有人会说,我们是人。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所以我们不怕越来越多的问题。因为那就是我们活着的原因:解决问题。
而以“解决问题”为人类的出发点,正是真正的问题所在。人类学以人类的生存至上。并不以解决问题为人类的根本任务。
解决问题有两种方法:一是修改即改造大自然;二是不修改或不改造大自然。
什么意思呢?如猫啊,狗啊什么的,他们走的就是第二条道路。所有的生物都走第二条道路。只有人类才走第一条道路。两条路的区别在于,第二条道路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第一条不是。
可持续发展当然是相对于种族本身来说的。可持续发展并不意味着必然持续。只是说,这种道路本身是一条可持续的道路。而第二条道路并不是这样的道路。第二条道路的本质其实是一条自我循环的死路:修改--问题--修改---问题。。。修改。。。,因为在自然被修改以解决旧问题的同时总是会产生新的问题---新“自然”的问题。
并且,更重要的是,随着修改次数的不断增加,系统将变得越来越复杂。问题本身也将变得越来越深奥并因此越来越难“修复”。比如,回到1000年以前的话,小农经济其实比现代经济拥有强大得多的自然适应能力(以致于今天的人们已经重新提出了Resilience这样的概念以应付全球化带来的生存危机)。
这意味着对原始的扁平化生存环境的抛弃。早就离开了进化的本义。没有一种生物可以适应一个这么复杂的生存系统。事实上,很多物种已经开始消失就是对这一点的揭示。NASA对生命的寻找,本身即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生命并不是一种宇宙的常态。因为生命导致复杂状态,复杂状态又回过头来消灭生命。因此导致哪怕生命的确存在过,但往往很快又被自己消灭。
我们与动物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只不过动物比我们更顽强一点因为他们的生存系统更简单。动物的逻辑是这样的:思考不如吃饭。因为思考完了还不是得吃。而既然大自然已经提供给我吃的了,我为什么还要改造它?
但这也许是因为它们处于进化链上的较低层次而已。因为没有人知道它们会不会有一天也进化到人类大脑的同等容量。
毕竟,宇宙自身肯定是要寻找一条回到自己的道路的。不管人类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