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的由来(4)

      时钟报过两点。只见几百只胳膊忽地扬起，戴表的人神经地对了对表，拨了拨表针。后排人群中出现了骚动，前排的人把台阶更紧密地包围起来。
 
     时钟敲过第二下有一分钟的功夫，从剧院的旁门走出一个矮个子看门人。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开始往墙上钉。他动作从容不迫，牙齿咬住一枚图钉，认真地用手展平了纸角，为的是好让它挂得平一些。他钉好了纸条，从眼镜里望了人群一眼，便消失不见了。

      站得最近的人一拥而上，两眼直盯住那张写着红铅笔字的纸条。雷尔士终于看懂了上面的意思。

      那张纸条上写着：配角演员名额已满。那些翩翩少年，走下台阶，这会儿就好像矮了一截。

     “真卑鄙！”一个姑娘高声说道，别的人却一声不响。

      年轻人一个跟着一个登上台阶，看完了那张通知就走开了。好多人装模作样，好像他们从来就没认真想找到这个工作似的。剧院前面的广场空下来了，只是台阶上还有二十来个人。

     “我们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有一个青年人气愤地说道，“名额已满！我倒要问问，管理处都是干什么的。”

      由于同仇敌忾而联合起来的年轻人很快就彼此认识了，其中一个决定去见经理，要求进行解释。

     “你问问，咱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被录取，怎么名额就满了呢？”一个特别机灵的小伙子在他背后喊道。

      派去的代表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人们一看他的脸色就明白了，他没问出来什么结果。

     “人家录用了几位有经验的老演员，他们打了电话。”他说，“没法子，只好回家啦。”

     “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别的国家，缺德的剧院早就变成一堆破砖烂瓦了。”那个机灵的小伙子一边说，一边啐了一口唾沫，“但是瑞典人什么都能忍受，默不作声，忍辱含垢，然后各自回家。”

      他又啐了一口，回过头来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就钻进一家酒馆去了。其余的人也都各奔西东，广场上空无一人。雷尔士.哈德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心里仍然存着一个蠢念：万一还缺一名配角演员呢，经理就会出来看看广场上是否还有人留下来。因为他明明预感到时这一天是他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天。经过这番挫折，叫他怎么好意思回去见女房东呢。那咖啡馆呢！他又何苦对女招待信口开河。

      先前笼罩城市的乌云，这会儿翻作大雨倾盆而下，好像存心和雷尔士作对，因为这时在他眼里本来就一切都蒙上了无望的阴影。凉冰冰的雨水无情地流进衣领里。无奈何只得回家，并且得跟往常一样悄悄溜进屋里去。

      雷尔士在商店大玻璃窗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不禁打了个口哨。好一个哈姆雷特！手持颅骨的角色，是他有朝一日必定扮演的惟一角色。
 
     大雨搅混了平静的河水，鸥鸟哀鸣着掠过水面，行人张起雨伞、掀起衣领，脚下加快了步子。所有这些人几乎都比雷尔士幸福。电车轮子飞溅着泥浆。雷尔士兜了个圈子，绕过了咖啡馆，因为女招待可能从窗户里看见他。

      一切依然如故，世界上所有的配角都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分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