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志] 第135节 汉武心雄四海困穷

        汉武心雄四海困穷


        在汉武帝的第三批群臣中，有张汤者，任太中大夫时，与赵禹共定诸律令，务在深文，拘守职之吏，后为廷尉，为人多诈，舞智以御人，文深意忌不专平，收接天下名士大夫，己心内虽不合，然阳浮慕之。汲黯评价他说，”御史大夫张汤智足以拒谏，诈足以饰非，务巧佞之语，辩数之辞，非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好兴事，舞文法，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威重。公列九卿，俱受其僇矣”。汉大兴兵伐匈奴，山东水旱，贫民流徙，皆仰给县官，县官空虚，於是丞上指，请造白金及五铢钱，笼天下盐铁，排富商大贾，出告缗令，鉏豪彊并兼之家，舞文巧诋以辅法。汤每朝奏事，语国家用，日晏，天子忘食，丞相取充位，天下事皆决於汤。百姓不安其生，骚动，县官所兴，未获其利，奸吏并侵渔，於是痛绳以罪。则自公卿以下，至於庶人，咸指汤。汤尝病，天子至自视病，其隆贵如此。为御史大夫七岁，败。长史朱买臣者，会稽人也，读春秋，及汤为御史大夫，买臣以会稽守为主爵都尉，列於九卿。数年，坐法废，守长史，朱买臣与庄助、王朝三位长史设计构陷张汤，张汤自杀，其后三位长史也被汉武帝诛杀。


        有东方生名朔者，齐人，以好古传书，爱经术，多所博观外家之语。朔初入长安，至公车上书，凡用三千奏牍，止，辄乙其处，读之二月乃尽。诏拜以为郎，常在侧侍中，数召至前谈语，人主未尝不说也。徒用所赐钱帛，取少妇於长安中好女。率取妇一岁所者即弃去，更取妇。所赐钱财尽索之於女子。自称：“如朔等，所谓避世於朝廷间者也”。


        有司马迁的好友“田仁”、“任安”，都是大将军“卫青”的舍人，此二人家贫，无钱用以事将军家监，家监使养恶齧马。田仁的父亲“田叔”为人刻廉自喜，喜游诸公，汉文帝时举荐云中守“孟舒”，后任鲁相，死于任上。汉武帝时，少府赵禹来过卫将军，悉召卫将军舍人百馀人，以次问之，得田仁、任安，曰：“独此两人可耳，馀无可用者。”卫将军见此两人贫，意不平，上籍以闻，有诏召见卫将军舍人，此二人前见，诏问能略相推第也，田仁对曰；“提桴鼓立军门，使士大夫乐死战斗，仁不及任安。”任安对曰：“夫决嫌疑．定是非，辩治官，使百姓无怨心，安不及仁也。”武帝大笑曰：“善。”使任安护北军，使田仁护边田穀於河上。此两人立名天下。后来“田仁”、“任安”两人都于公元前91年，巫蛊之祸引发的西阙兵变后下狱而死，这一年也就是司马迁完成《史记》一书的年份。


        其余诸位佞臣、酷吏，不再赘录其名，但他们都或为汉武帝的个人爱好，或为充实国库作出了突出贡献。汉武帝连年兵革开疆拓土，打遍东南西北四方，钱财消耗如流水，整日为圈钱烦恼，于是司马迁对经济规律做了极深研究，他在《货殖列传》中，认为经济的宏观规律是『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农不出则乏其食，虞不出则财匮少，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物贱之徵贵，贵之徵贱，各劝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时，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


        司马迁肯定了“计然”的说法，认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物之理也。六岁穰，六岁旱，十二岁一大饥，商病则财不出，农病则草不辟，谷米斗价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十，则农商俱利，平粜齐物，关市不乏，积著其有馀不足，则知贵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财币欲其行如流水』。他分析了各地风土、地理环境对经济活动的影响，指出『楚越之地，地广人希，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不待贾而足，江淮以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沂、泗水以北，宜五穀桑麻六畜，地小人众，数被水旱之害，民好畜藏，故秦、夏、梁、鲁好农而重民。三河、宛、陈亦然，加以商贾。齐、赵设智巧，仰机利。燕、代田畜而事蚕』。


        司马迁又指出，『富者，人之情性，闾巷少年，攻剽椎埋，劫人作奸，掘冢铸币，任侠并兼，借交报仇，篡逐幽隐，不避法禁，走死地如骛者，其实皆为财用耳。赵女郑姬，设形容，揳鸣琴，揄长袂，蹑利屣，目挑心招，出不远千里，不择老少者，奔富厚也。游闲公子，饰冠剑，连车骑，亦为富贵容也。弋射渔猎，犯晨夜，冒霜雪，驰阬谷，不避猛兽之害，为得味也。医方诸食技术之人，焦神极能，为重糈也。吏士舞文弄法，刻章伪书，不避刀锯之诛者，没於赂遗也。农工商贾畜长，固求富益货也。此有知尽能索耳，终不馀力而让财矣。夫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富无经业，则货无常主，能者辐凑，不肖者瓦解，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

        汉武帝为了自己心中的宏伟蓝图，决定不择手段的与民争利。先是“入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迟，廉耻相冒，武力进用，法严令具”。接着“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终身复，为郎增秩，及入羊为郎”。接着“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减罪，置赏官，命曰武功爵，级十七万，凡直三十馀万金，军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接着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张汤用唆文决理为廷尉。接着“虚郡国仓廥，募豪富人相贷假”，接着“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接着“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文如其重，盗铸诸金钱罪皆死”。接着“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桑弘羊以计算用事”。接着“令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釱左趾”，接着实行“算缗告缗”，征收财产税。经过这些手段，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馀顷，宅亦如之，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产业，而县官有盐铁缗钱之故，用益饶矣。

本节到此结束，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