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一片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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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花人很多，但懂得种花的人却很少。
　　常见的种花人，都是特意买来细瓷花盆，擦得亮亮的，在里面种上一丛兰草，或者一丛菊花。让人看了，心里堵得慌，既替花儿，又替瓷器，更替那个养花的人。
　　用细致的瓷盆养兰草，犹如让隐士穿金戴银，玉杯饮茶，大煞风景。
　　养花，要自然，要随意，不可为好看而养花。为陶冶性情养花，自有一种山野情趣，让人见了，也自有一种清风明月在怀的感受。
　　前日，到朋友家玩，进了院子，一时，遗失了自己。
　　院子里，花草一片，丛丛簇簇，仿佛竹林七贤聚会一样，随意横斜，高低掩映，俯仰生姿。最让人感叹的，是几枝菊花，随意地长在一把破茶壶中。茶壶破极，壶嘴已落，一朵菊花小蕾，从壶嘴冒出，探头探脑。菊花不肥，瘦，“人比黄花瘦”，这几枝菊花更瘦过了这句诗。但那种瘦，清雅，婉约，和这句诗一样，沁着一种古雅的韵味。
　　最有趣的，是一丛兰草，竟养在一个陈旧的蛐蛐罐里。罐中随意扔了几块石头，光滑圆溜，或竖或倒，自成姿态。石子中，冒出几茎兰草，苍劲，墨绿。兰草中，冒出几根莛子，上面开着星星点点的花，紫色的，如呢呢喃喃的话语，扑鼻生香。
　　此人，可算深得养花三味了。
　　常常，工作累了的时候，我爱放下手头的工作，在各处转转，走走。一日走到校园前楼上，一片青翠嫩红，吸引了我的眼睛。
　　这是一个退休老教师的阳台，就在一楼，花花草草一片，就在眼前。但最惹眼的，是几个花盆，已破了，被几根草绳捆着，上面长着几棵辣椒，很旺。青葱葱的叶子间，有青红辣椒冒出，一个个胖胖的，青的如碧玉，红的如胭脂，醉眼。
　　老人坐在椅上看书，头顶是一盆吊兰，枝蔓四披撒下，指甲大的叶片，经阳光照射，一片淡黄洁净的绿，清新明目。突然，绿里传出婉转的叫声，清风流水一样，圆润，轻快，流畅。
　　看着我满眼疑问，老人分开藤叶，里面是一个鸟笼，笼门开着的，里面两只鸟，“唧唧喳喳”的，见了人，一双豆眼流转着，一点也不怕人。
　　养花，养到如此境界，可算花的知己了。
　　养花，养的是心情，养的是人性情，也养的是花的性情。因此，养在青瓷花瓶中，不如养在乱瓦破盆里；养在玉柱栏杆旁，不如养在竹篱茅舍旁；点缀在假山池沼中，不如养在野山瘦水间。
　　就如现在，我养了几株蒲公英，养在一个破旧废弃的脸盆中。有人经过，会笑问一句，养那野花野草干嘛？
　　我笑而不答。
　　到了花儿盛开时，淡黄的花儿，会让我想起故乡的田野；到了花儿老去时，对着毛绒绒的种子一吹，看着满空飘飞的小伞，会让我想起童年时的游戏与笑声。可是，这种心思，我能对谁说呢？又有几个人能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