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传

流沙河

　　河，水流，急。

 

　　一朵小野花静静地开着，香气袭人。

　　我站在河岸边，等候着今天的早餐。附近的百姓都知道流沙河里住着一个吃人的妖怪，所以他们谁也不肯来。只有几个过路的外乡人，不明白真相，自动送上门来供我消化。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我也许该离开这条河，去寻找更多的食物。可观音菩萨说不，她说只要我耐心等待，我师父会来救我的。

　　“那供我果腹的世人呢?他们岂不白白死去?”我问。

　　“不是每个人都该拯救的。”她答。

　　我相信了她的诺言，一春，一夏，一秋，一冬，四季轮回无数，直到今日。

　　他们来了。

　　一匹白马，三个和尚。

　　直觉告诉我，他们可能就是我要等的人。

　　可我不愿意就这么轻意走上前去，磕头拜师。

　　我要试他一试。

　　天庭

　　天宫已经很久没有战争了。

　　我本来是一名将军，现在却成了给玉帝老儿打杂的奴仆。我渴望在战争中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永无止日地拉着那该死的帘子，看着后宫嫔妃的白眼。

　　可惜天宫已经很久没有战争了。

　　是不是一个人孤独久了，就会想起朋友？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的名字叫土。我们是在一场战争中认识的。

　　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

　　魔界的四大长老，攻陷了灵霄殿，他们要拥玉帝的弟弟为王。我和土战斗在最前线，每一分钟都有牺牲的可能。

　　土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我扶着土回家，是一个绝色的女人开的门，她的眉毛细长，似新月;她的眼睛明亮，似明珠。她是土的未婚妻，她的名字叫飞天。

　　我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飞天给土包扎伤口。

　　她真是一个好女人！

　　如来抢了师弟菩提老祖的功劳，协助玉帝收复了领土。菩提老祖被迫下了凡，成为一名隐者，发誓永不回天庭。

　　我要把胜利的喜讯告诉土，于是去了他的家。

　　可是土已经死了，他化作了一片白云。

　　她的女人流下了一滴眼泪，我的心便碎了。

　　流沙河

　　“八戒，前面水势宽阔，却不见船只行走，我们如何过去？“唐僧道。

　　“果然如此，猴哥可有良计么？”八戒云。

　　孙悟空：“俺老孙飞过去也就罢了，只可惜你们偏要走过去。”

　　唐僧：“不要乱飞，还搞不清是谁的领空呢，万一失了事，被人大卸八块抬了回来，为师的面子上挂不住。”

　　孙悟空：“靠！我是强者我怕谁！”

　　唐僧忽见岸上有个石碑，三人齐来看时，只见有四行小字：“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漂不起，芦花定底沉。“

　　我从河里钻出来，操起降妖杖，便对着领头的和尚打去，我倒想看看他配不配做我的师父。

　　“师父，小心！”孙悟空和猪八戒齐声喝道。

　　天庭

　　男人的衣服只有女人才洗得完。

　　我很少自己洗衣服，因为不用我动手，就会有一个女人抱起我换下的衣服，跑到河边。

　　“飞天！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我说。

　　“大哥说哪里去了！这点小事算什么！“她道。

　　水中有鱼，鱼食落花，鱼动花也动，鱼静花也静。

　　去她家的路，我走了千遍。只有和她在一起，我才明白快乐的含意。

　　我们都避而不谈土。

　　“大哥！妹妹有事找你帮忙！”她笑道。

　　“说吧！“我说。

　　“大哥想要媳妇么？”

　　“想呀！“

　　“妹妹我认识一个人，长相不错，和大哥蛮般配。”

　　“谁呀！“

　　“青霞！”

　　“不认识！那就见见吧！“

　　“大哥可不许反悔呦！一定要好好谈谈。”

　　望着她的眼，我不知说什么好。好女人有千个万个，可我只遇到一个。

　　流沙河

　　“妖怪！有本事出来受死，躲在水中算什么英雄？”悟空果然厉害，才七八个回合，我便败下阵来。

　　“有本事进来打。”我躲在水中，任他把河水搅得浑浑，浪花冲天。

　　“八戒！你进去引他出来。”悟空心生一计。

　　“为什么又是我?”八戒发了发牢骚。

　　我还在喘气，八戒偏闯了进来。八戒不是我的对手，大战一百回合，仍分不清胜负。他转身想跑，我紧追了上去。

　　还没等我从水中冒出头来，那猴子就一顿乱打。我本能地缩了回去。

　　“瞧你，手比脚还笨！”八戒指责道。

　　“嘿嘿！”猴子低下了头。

　　“下次引他出来可就难了。”

　　“要不，你再试试！”

　　天庭

　　我没有带什么礼物。

　　如果是我心动的女人，再送礼物也不迟，如果不是，送了也是白送。

　　青霞长相一般，个子高高。我们在一起，谈了许多事。我倒宁愿她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爱人。

　　因为我没有心动的感觉。

　　飞天:“她是一个好女人，你可千万别惹她伤心。”
我想对飞天说一句话，可我还是咽了下去。

　　我知道我爱谁，可我不能说。

　　青霞越是对我好，我越是厌恶。

 

　　她像一根藤，缠上了我这稞树。也许在她心目中，我是最好的。

　　我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望着飞天的小屋发呆。

　　我只遇到一个好女人，可她注定不能爱我。

　　流沙河

　　“猴哥，这妖精长了心眼，死活也不肯浮出来。”八戒道。

　　“这可如何是好！"唐僧云。

　　孙悟空抓耳挠腮，一时也没了个主意。

　　唐僧：“不如请观音菩萨来吧！“

　　紫竹林，鸟语花香。

　　观音：“你不必多说了，我已知道你的来意。”

　　悟空：“求菩萨指点迷津。”

　　观音长叹道：“我带你去见过人吧！”

　　一道长廊，过小桥，远方有坐小屋，屋上生炊烟。

　　屋内有木桌，桌上除了一个缺了口的小玻璃碗，别无他物。

　　素衣的女子坐在桌边，起身向观音问好。

　　“粘好了么？“观意示意叫那女子坐下，问。

　　“还差一点点！”女子答道。

　　“你是谁？“悟空耐不住寂寞，抢白道。

　　天庭

　　“你可不能着急，得慢慢来。”飞天吃着葡萄，对我笑笑。

　　我绕到她的身边，放着盘里的不管，从她的手中抢了一个，她没有介意。“可我就是没有感觉，没有她在我身边，我会很开心。“

　　“你这么挑剔可不好，别到老了，单身一人。”她不笑了，一本正经起来。

　　“如果我喜欢的人能嫁给我就好了！“我望了望窗外。

　　“谁呀！”她停住了。

　　我的眼睛背叛了我的心，忍不住还是望了她一眼。

　　她先是一愣，后来茫然。“你会找到合适你的女人的。“

　　“听说王母娘娘开蟠桃会，哥哥可要带我去开开眼界呦！”青霞一脸媚笑，依在我的身上。

　　“你也想吃蟠桃么？“我不解地问。

　　“说你笨你还真笨！王母娘娘有那么多的宝物，一定要带妹妹去看看呀！”

　　“你可不许胡来。“

　　“只要哥哥带我去，我保证听哥哥的，只看看不动手。”

　　“话还没说完，你要去哪里？”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飞天妹妹。”青霞乐呵呵地去了。

　　我可以伤爱我的女人的心，因为她还会爱我；我却不可以伤不爱我的女人的心，因为她一定会恨我。

　　流沙河

　　“师父，你有过让你心动的女人么？”八戒摸了摸自己的肥肚皮。

　　唐僧：“你这呆子，又胡言乱语了。”

　　“嘿嘿！聊聊都不可以么？“

　　“为师出家前有一个。”

　　“漂不漂亮呦？“

　　“漂亮的女人难养活呀！为师的这个，唉！不说也罢！”

　　“接着说呀！“

　　我在河底随便吃了点东西，蓄足了精神。半天他们都没有动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偷偷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打探起来。

　　唐僧：“女人都是红粉骷髅！”

　　八戒：“师父是被女人吓怕了，才出的家吧。“

　　这师徒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那猴子上了何处。

　　天庭

　　“哇，好美的琉璃盏呦！”青霞大叫起来。

　　“小点声，我到外面帮你放风，别让人发现了！”我急忙用手堵住她的口。她点点头，我才放了心。
青霞在房间里贪婪地把玩着宝物，从侧门进来一个黑影。

　　“原来是你！你也来看看！“青霞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哐当！”从屋里传出声音，大事不好，我推开门冲了进去。

　　琉璃盏已经摔碎了！青霞一点都没有歉意。

　　“女人你闯大祸了！你先走吧，我来想想办法。“

　　“大哥……”

　　“还不快走！”

　　“大哥真是个好人。”青霞泪光闪闪，分明是想和我说什么，可来不及说。

　　一群兵士押我走时，我好像看见侧门边有个影子，那个人是谁呢?

　　这琉璃盏本是王母娘娘的心肝宝贝，她大怒，我想我的责罚一定不轻。

　　“贬下凡尘，永世不得回天界！”玉帝下旨。

　　流沙河

　　“师父，菩萨来了。”悟筋斗云没落，声音倒传了过来。

　　唐僧：“南无阿弥陀佛，我这两个徒儿，会打的不会水，会水的不会打，辛苦菩萨了。”

　　观音：“圣僧说得哪里话，助君西行，也是一项功德呀！”

　　观音叫出身后的女子。

　　“哥哥，我来了！“那女人声音虽小，格外动听。仿佛糖裹了蜜，蜜染了糖。

　　她怎么来了？

　　她怎么来了！

　　我还在犹豫，耳边传来观音的秘语。“卷帘大将，还不出来和她相见么？”

　　风舞长发，丝丝飘，她还是那样美丽动人。我们找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

　　“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男人。那一年，家里的粮食全吃光了，是土接济了我们。娘拉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要嫁给他，可土学了仙术要上天庭。我求他带我一起走，这消耗了他太多的法力，使他无法完成最后的修为，他本来不只是一个将军的。“

　　“有些事情不必想起，但不能忘记。”

　　“我知道有一个人总是默默注视着我，我也知道无法逃避真爱。可是，我不能对不起土。“

　　我苦笑道：“我也知道不会有好果子吃，可我还是想尝尝果子的味道。”

 

　　飞天：“知道琉璃盏是谁打碎的么？”

　　“青霞呀！不是么？”

　　“是我摔碎的。“

　　我的心跳了跳，怎么会是她？

　　飞天平静地说：“打碎琉璃盏，守护它的神自然会受到责罚， 轻则下狱，重则下凡。 我希望能过一阵没有你的日子，哪怕只有一天。”

　　“你恨我么？”

　　“我不是怕面对恨，我是怕面对爱。“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是琉璃盏，一片一片粘好的琉璃盏璃盏。“送给你吧，菩萨说你还要远行。”

　　“那你为什么还会来找我？“我想拉她的手，她闪开了。

　　唐僧：“赐你名做沙僧，法号悟静吧！”

　　我点点头：“谢师父！“

　　观音菩萨：“恭喜圣僧又收了个好徒儿！”

　　西行路漫漫，何时能到头。

　　天庭

　　青霞：“妹妹，这个琉璃盏好看么？“

　　飞天拿起来，放在手心说道：“好看。”

　　“我知道哥哥喜欢谁。“

　　飞天的手抖了起来。

　　“其实哥哥喜欢的是你呀！”

　　手越抖越狠，终于再也不能自控。

　　“哐当！“琉璃盏摔成了碎片。

　　流沙河

　　新修的草屋。

　　“成佛多年，早忘了尘世的宿缘，不在一起的爱也是爱么？”观音喝着茶问道。

　　飞天：“土也好，沙也好，在一起不一定是爱，不在一起不一定是恨。“

　　“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牵手的可能了。”

　　“牵手真的很重要么？”

　　点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猴子不是天生的英雄，沙僧也不是生来就为了当挑夫。一朵花里有一个故事，一点泪中有一些片段……所谓的神仙，也终究逃不脱情义恩怨，纠缠于天上人间。罢了罢了，还是挑着担子去西天，情和义都让它化做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