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关门的美国政府 —— 财政赤字

几度关门的美国政府 —— 财政赤字：政治博弈下的经济困局

当 2025 年 11 月 12 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临时拨款法案，结束长达 43 天的联邦政府停摆时，美国民众既松了一口气，又充满担忧 —— 这场打破历史纪录的政府关门，不仅导致国家公园关闭、食品券发放延迟、航班大面积延误，更让美国国债在停摆期间每日激增 170 亿美元，使本已高企的财政赤字雪上加霜。自 1976 年以来，美国政府已历经 22 次停摆，从里根时期的 8 次短期关门，到 2018-2019 年 35 天的漫长僵局，再到 2025 年的 43 天纪录，“政府关门” 已从罕见事件沦为美国政治的 “常态”。这背后，始终缠绕着财政赤字这一核心症结，一场场看似关于预算的博弈，实则是美国经济结构性矛盾的集中爆发。

一、制度根源：财政赤字如何引发政府关门？

美国政府关门的直接诱因，是国会未能在新财年（10 月 1 日）前通过预算法案或临时拨款法案，导致联邦政府缺乏运营资金。而这一制度性僵局的深层内核，正是持续膨胀的财政赤字 —— 当政府支出长期大于收入，两党便会围绕 “如何花钱”“如何省钱”“如何筹钱” 展开激烈博弈，最终将预算法案异化为党派斗争的工具。

1. 财政赤字的本质：入不敷出的经济困局

财政赤字是指政府在一定时期内（通常为一年）的财政支出超过财政收入的部分。对美国而言，这一缺口已从阶段性问题演变为结构性危机：2025 财年美国财政赤字占 GDP 比例预计达 5.9%，远超 3% 的正常警戒水平；国债总额已突破 38 万亿美元，距离 37 万亿美元仅过去两个多月，相当于每秒增长 69713.82 美元。

赤字的形成源于 “支出膨胀” 与 “收入滞后” 的双重挤压：一方面，社会保障、医疗保险等刚性福利支出因人口老龄化持续增长，2025 财年国债利息支出就高达 1.2 万亿美元，同比增加 27%，平均加权利率升至 3.36%；另一方面，GDP 增速放缓导致税收收入增长乏力，而共和党主导的减税法案进一步削弱了财政造血能力，2025 年 10 月企业税收仅 180 亿美元，增长近乎停滞。

2. 制度设计下的博弈空间：预算程序成为斗争舞台

根据美国宪法，国会掌控财政权，联邦政府的年度预算需经参众两院通过并由总统签署生效。1974 年《国会预算法案》构建了复杂的预算流程，但未明确规定分歧解决机制，为两党博弈留下了巨大空间。

正常预算流程中，总统需在 2 月提交预算提案，国会在春末夏初通过预算决议，夏末秋初完成拨款法案审议。但现实中，这一流程常因党派分歧被打断：当总统与国会分属不同党派时，执政党希望扩大优先领域支出（如共和党主张增加国防和边境安全资金），反对党则坚守民生领域投入（如民主党力推教育、医疗预算），双方互不相让便会导致预算难产。此时，国会可通过临时拨款法案（CR）暂时续命，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2025 年的停摆正是因为临时拨款到期后，两党未能就长期预算达成一致，最终导致国土安全部、交通部等多个关键部门停摆。

3. 赤字争议激化博弈：从政策分歧到政治对抗

财政赤字的持续扩大，让两党在预算问题上的分歧更难调和。共和党通常将赤字归咎于民主党 “过度福利支出”，主张削减非国防开支、推行减税政策；民主党则认为赤字源于减税政策和军费扩张，要求向富人增税、增加民生投入。这种理念冲突在赤字高企时愈发尖锐，使预算谈判从政策协商升级为政治对抗。

2025 年的停摆核心分歧的是 60 亿美元美墨边境墙建设资金：白宫坚持将其纳入拨款法案，认为这是国家安全必需；民主党控制的参议院则指责该支出 “浪费纳税人钱财”，主张将资金用于民生领域。布鲁金斯学会分析师劳拉・库珀指出：“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谁掌握政策主导权’的问题，两党都想把停摆责任扣给对方。” 这种将党派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的博弈，最终让 80 万联邦雇员沦为 “筹码”，被迫无薪工作或强制休假。

二、历史回溯：22 次停摆背后的赤字博弈演进

美国政府的停摆史，就是一部财政赤字不断扩大、两党极化持续加剧的历史。从福特时期的首次停摆到 2025 年的纪录突破，赤字规模与停摆时长、激烈程度呈现明显正相关，博弈焦点也从具体政策分歧逐渐演变为意识形态对抗。

1. 早期停摆（1976-1990 年代）：政策分歧主导的短期僵局

1976 年，福特总统否决拨款法案引发美国历史上首次政府停摆，持续 11 天，争议焦点是劳工部与卫生、教育及福利部的预算分配，当时美国国债规模仅为 6200 亿美元，赤字问题尚未成为核心矛盾。

里根执政时期（1981-1989 年）创下 8 次停摆纪录，持续时间多为 1-3 天，主要围绕政府开支规模展开。这一时期，里根政府推行 “减税 + 扩军” 政策，导致赤字从 1981 年的 789 亿美元增至 1986 年的 2212 亿美元，国债规模翻番。但由于两党分歧仍集中在具体政策调整，停摆多为短期博弈，对社会经济影响有限。

1995-1996 年，克林顿政府与共和党国会围绕预算增长速度爆发激烈冲突，导致两次停摆累计 26 天，28.4 万名政府职员被强制休假。此次博弈的核心是共和党希望放缓福利支出增长，克林顿则坚持加大教育、环境投入，最终双方达成妥协，实现了短暂的财政盈余，也让停摆问题沉寂了近 20 年。

2. 现代停摆（2010 年代后）：赤字危机下的长期对抗

2010 年后，随着美国国债突破 14 万亿美元，财政赤字占 GDP 比例飙升至 10% 以上，两党极化加剧，政府停摆进入 “高频、长期” 阶段。2013 年，共和党众议院因反对奥巴马医改，否决包含相关资金的拨款法案，导致政府停摆 17 天，奥巴马被迫取消亚太经合组织峰会行程，凸显停摆的国际影响。

2018-2019 年，特朗普政府与民主党就美墨边境墙 50 亿美元拨款产生分歧，引发 35 天停摆，成为当时最长纪录。此次停摆导致国家公园沦为 “垃圾场”，流感疫苗接种服务暂停，CBO 估算经济损失达数十亿美元，80 万联邦雇员生活陷入困境。

2025 年的停摆则将危机推向新高度：43 天的持续僵局导致 GDP 减少 120 亿美元，其中 30 亿美元为永久性损失；关税收入虽创历史新高（10 月达 4040 亿美元），但福利支出提前计入导致赤字升至 2840 亿美元；民调显示 63% 的受访者认为两党都应负责，特朗普支持率从 41% 降至 35%。更严峻的是，停摆期间政府债务加速累积，进一步恶化了财政赤字的结构性危机。

3. 博弈演进的三大特征

从历史演进可见，美国政府停摆与财政赤字的关联呈现鲜明趋势：一是停摆时长不断延长，从早期的 1-12 天增至近年的 17-43 天，反映两党共识日益稀缺；二是影响范围持续扩大，从单一部门停摆扩展到全国性公共服务瘫痪，经济损失从微不足道升至百亿美元级别；三是博弈性质发生转变，从政策细节协商升级为意识形态对抗，财政赤字从 “谈判议题” 变成 “斗争武器”。

三、多维代价：停摆与赤字的恶性循环

政府停摆与财政赤字形成了 “赤字引发停摆，停摆加剧赤字” 的恶性循环。每一次关门不仅给美国社会经济带来直接损失，更会通过破坏经济秩序、推高债务成本，让财政赤字问题雪上加霜，最终由普通民众和企业埋单。

1. 经济层面：短期损失与长期隐患并存

停摆对经济的冲击具有即时性和传导性。短期来看，政府暂停购买商品和服务、80 万联邦雇员减少消费，直接拖累经济增长 ——2025 年 43 天停摆导致的 120 亿美元 GDP 损失，相当于抹掉了 0.05 个百分点的年度经济增速。旅游业、小企业等行业受冲击最为严重：国家公园关闭导致周边社区旅游收入锐减，政府项目延迟付款让依赖联邦合同的小企业陷入现金流危机。

长期来看，停摆会加剧财政赤字的结构性矛盾：一方面，暂停和重启联邦项目增加了额外行政成本，未支付的薪资和义务在停摆结束后需全额补发，进一步扩大支出规模；另一方面，经济活动延缓导致税收收入流失，2025 年 10 月的赤字中，就有部分源于停摆导致的收入递延。更严重的是，赤字高企引发国际评级机构警惕，美债作为 “安全资产” 的信誉受损，可能导致融资成本上升，形成 “债务成本上涨→赤字扩大→信用下滑” 的恶性循环。

2. 民生层面：公共服务瘫痪与民生保障缺失

对普通民众而言，政府停摆的影响直接而具体。在 2025 年的停摆中，食品券发放延迟让数百万低收入家庭面临饥饿风险，机场安检人员因无薪罢工导致航班大面积延误，部分地区的灾难援助和疫苗接种服务被迫暂停。

联邦雇员成为直接受害者：约 40 万雇员被迫无薪工作，另 40 万强制休假，他们既要应对房贷、车贷等固定支出，又要承担工作压力，不少人只能依赖救济金度日。即使停摆结束后薪资补发，这段时期的财务压力和心理创伤也难以快速平复。更深远的是，公共服务的长期不稳定会削弱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加剧社会焦虑。

3. 政治层面：政府公信力下滑与民主制度失灵

22 次政府停摆让美国民众对政治体系的信任度持续走低。2025 年停摆后的民调显示，仅 17% 的受访者认为国会在 “有效履职”，63% 的人对两党政治感到失望。这种信任赤字不仅影响政府治理效能，更会加剧社会分裂 —— 当两党将民众福祉作为谈判筹码，政治极化便会进一步加深，形成 “分歧→停摆→更分歧” 的恶性循环。

从国际视角看，政府停摆暴露了美国民主制度的功能性缺陷。作为全球最大经济体，美国政府频繁陷入 “停摆瘫痪”，不仅损害其国际形象，更会影响全球经济稳定。2025 年停摆期间，全球金融市场波动加剧，美债收益率波动扩大，给依赖美元体系的国家带来连锁反应。

四、破局困境：为何财政赤字与政府停摆难以根治？

尽管每次停摆后，两党都会达成短期妥协，但财政赤字的结构性矛盾从未得到根本解决。这背后，既有经济发展的客观压力，更有政治制度的深层缺陷，让美国陷入 “想解决却无法解决” 的治理困境。

1. 结构性矛盾：刚性支出与收入不足的无解难题

美国财政赤字的核心症结是 “支出刚性增长，收入增长乏力”。从支出端看，社会保障、医疗保险等福利支出已占联邦支出的 60% 以上，随着人口老龄化加剧，这部分支出将持续增长，且具有法律强制性，难以大幅削减；国防支出常年维持在 8000 亿美元以上，在全球地缘政治冲突背景下，削减军费面临巨大政治阻力。

从收入端看，美国税收体系存在明显缺陷：富人通过各种避税手段减少纳税，大企业享受大量税收优惠，导致税收收入与经济规模不相匹配。2017 年特朗普政府的减税法案让企业税率从 35% 降至 21%，虽短期刺激了经济，但长期导致财政收入流失，2025 年企业税收增长停滞就是直接体现。此外，GDP 增速放缓进一步制约了税收增长，形成 “支出↑→赤字↑→债务↑→利息↑→赤字更↑” 的螺旋。

2. 政治极化：党派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

美国两党极化的加剧，让财政赤字从经济问题异化为政治斗争工具。在选举政治驱动下，两党更倾向于迎合选民短期诉求：民主党承诺扩大福利支出争取中低收入选民，共和党主张减税讨好企业和高收入群体，却都回避削减支出或增加税收的痛苦改革。

这种 “只许诺不买单” 的政治策略，导致预算谈判陷入 “零和博弈”：任何一方的让步都被视为政治失败，两党宁愿让政府停摆，也不愿在核心诉求上妥协。2025 年的停摆中，两党明知长期关门会损害经济，却仍坚持各自立场，直到民怨沸腾才被迫签署临时法案，充分暴露了党派利益优先的政治生态。

3. 制度缺陷：预算程序复杂与制衡机制失灵

美国的预算制度设计本应实现权力制衡，但在现实中却沦为 “制衡失灵”。1974 年《国会预算法案》构建的流程过于复杂，涉及总统提案、预算决议、拨款法案等多个环节，任何一个环节卡壳都会导致预算难产。而 “持续拨款法案” 的存在，让两党形成 “短期妥协” 的路径依赖，缺乏解决根本问题的动力。

更严重的是，美国宪法赋予国会和总统的财政权缺乏明确的冲突解决机制，当双方分属不同党派时，制衡便会转化为对抗。这种制度缺陷在财政赤字扩大的背景下被无限放大，让政府停摆成为 “无法避免的结果”。正如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研究员马克・赞迪所言：“临时法案就像‘止痛药’，能缓解症状却治不好病。”

五、启示与反思：财政可持续性的全球命题

美国政府停摆与财政赤字的困境，不仅是美国自身的治理难题，更给全球各国带来深刻启示。在经济全球化时代，财政可持续性已成为国家治理的核心命题，任何国家都需警惕 “支出无度”“党派博弈” 对经济根基的侵蚀。

1. 对美国而言：必须打破 “赤字依赖” 与 “博弈陷阱”

解决财政赤字与政府停摆问题，美国需要三重改革：一是重构税收体系，增加高收入群体和大企业税负，增强财政造血能力；二是优化支出结构，在保障基本民生的前提下，控制福利支出增速，合理调整国防预算；三是改革预算制度，简化流程、建立分歧解决机制，减少党派博弈空间。

但现实挑战巨大：税收改革会遭到富裕阶层和大企业的反对，福利削减会失去中低收入选民支持，预算制度改革则触动国会的核心权力。短期内，美国仍可能陷入 “停摆→妥协→再停摆” 的循环，财政赤字将持续扩大，直到引发更严重的经济危机才可能倒逼根本性改革。

2. 对全球各国而言：财政可持续性是发展的底线

美国的案例证明，财政赤字不是 “免费午餐”，长期依赖举债刺激经济终将付出代价。对各国而言，应坚守三大原则：一是保持财政收支基本平衡，将赤字率控制在合理区间；二是优化债务结构，避免短期债务占比过高，降低利息支出压力；三是建立科学的预算制度，增强预算的刚性约束和透明度。

同时，各国需警惕政治因素对财政政策的干扰，避免将财政工具异化为党派斗争的武器。只有将国家长远利益置于党派利益之上，才能实现财政可持续性，为经济稳定增长奠定基础。

3. 对国际社会而言：需应对美债高企的外溢风险

美国作为全球最大经济体，其财政赤字和债务问题具有显著外溢效应。美债规模突破 38 万亿美元，利息支出高达 1.2 万亿美元，可能引发全球金融市场波动；政府停摆导致的经济不确定性，会通过贸易、投资等渠道影响全球经济复苏。

国际社会应加强协调，推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降低对美元和美债的过度依赖；新兴经济体则需增强自身经济韧性，防范美债波动和美元汇率变化带来的风险。

结语

几度关门的美国政府，是财政赤字这一经济顽疾在政治舞台上的集中上演。22 次停摆，43 天的最长纪录，38 万亿美元的国债，1.2 万亿美元的利息支出，这些数字背后，是美国经济的结构性矛盾、政治的极化分裂和制度的功能性失灵。

政府关门不仅让美国民众承受民生之痛，更让全球看到 “超级大国” 的治理困境。这场危机的本质，是美国长期以来 “重消费、轻储蓄”“重短期、轻长期”“重党派、轻国家” 的发展模式的必然结果。

财政赤字的解决没有捷径，政府治理的完善需要共识。对美国而言，若不能打破 “赤字依赖” 和 “博弈陷阱”，财政危机将持续加剧，政府停摆的闹剧还会反复上演。而对全球各国而言，美国的教训警示我们：财政可持续性是国家的 “生命线”，唯有坚守收支平衡、优化治理、凝聚共识，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在经济波动加剧的今天，财政稳健性已成为国家竞争力的核心组成部分。美国政府停摆与财政赤字的困境，为全球各国敲响了警钟 —— 任何忽视财政可持续性的发展，都终将是 “沙滩上的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