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啤酒也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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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我为升职的事而烦心，上级忽然下发文件，晋升条件有了变动，我失去了竞争优势。

   我感叹自己运气不好，所有的心血付诸东流。

   那天傍晚，几年不见的同学轩打来电话说，他来省城了，邀我一起坐坐。

   选和我年纪相仿，我们既是同乡也是小学同学，他的家境差一些，只读到中学，就在镇上面粉厂当了工人，一做近十年。几年前，面粉厂倒闭了，听说他去县城的餐馆做了面点师。

   选的变化很大，已经微微发福，额头的皱纹很深，身上的衣服也很朴素，看得出来，他的经济状况一般。

   他执意选了简单的地摊烤肉，我拗不过他，就随他了。坐下来后，他要了一箱本地产的廉价啤酒，边倒边说：“这啤酒不错，我爱喝呢”。

   我只是笑着陪他，喝得不多，心里也安稳不下来。

   两男人推杯换盏，他喝得尽兴，一箱啤酒很快就空了。他也微微有了醉意，手里端着杯子，眯着眼睛，笑着对我说：“现在的日子，真好。”

   我问：“你还在县城那家餐馆？”

   他摇头：“早就不在了。那年县城重新规划，餐馆在拆迁地段，被迫关门了，我就去市里了。本来早想来看你，这几年，忙着工作的事，现在才有空来。餐馆关门后，我学了开车，现在在一家物流公司忙活。”

   “开货车吗？”他倒是像货车司机，面容带着奔波的沧桑。

   他又摇头：“以前是，现在不开了，在公司负责车辆调度，轻松多了，钱也不少拿。前年，我在市里按揭买了房子，把他们娘俩也带去了，刚好儿子上小学。”

   他惬意地把酒喝下去，又眯起眼睛，满足地笑。

   他在一个中等城市，辛苦地做着一份并不轻松的工作，贷款买的房子，妻子没有工作，还有读书的孩子，生活必定很拮据。他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我试探着问：“还是有些紧张吧。”

   他把杯子里倒满酒，边笑边说：“那看和谁比，和你们是没法比，可是和我以前比起来，这还不是天上的日子？想想小时候，家里穷的我连读高中都读不起，16岁前没有穿过新衣服。好不容易上班能赚工资了，可真累啊。我个子矮，一袋面粉25公斤重，扛几个来回，我就走不动了。可那是工作，钱不多，也得硬撑着。”

   “我就那样熬了几年，眼看着熬出来了，可是，厂子倒闭了。不过也好，这样逼着我从镇里走出来，去了县城，虽然在饭店干比厂里累，可是工资比厂里高一半。我就租间房子，把孩子接到县城上幼儿园。那时候，我觉得生活不错了，可你看我现在，我住在市里，有自己的房子。我买的时候，刚好价格不高，一样大的面积，现在买，每个月要多还几百元钱贷款呢。每个月节省的钱，给孩子存下来，足够他念书用的。”

   “我每个月还能休3天假。比起以前，这是不是还日子？”

   “当然，如果我计较起来，也不见得好。一样都是职工，出一样的力，好多人比我工资高一倍，住大房子，有车开，不仅不用照顾父母，父母每月还支援一部分。可是，我为什么要计较？我以前吃了那么多苦，明明是一天比一天好，现在我比以前幸福，那干嘛还去计较那些。”他絮絮叨叨地说。

   平常，我根本不喝那种廉价啤酒。从大学毕业来到省城，至今刚好13年，这些年里，我一步步走到现在，在机关里任着职务。妻子是公务员，孩子健康、听话，我们在这个房价昂贵的省城里有一百多平米的房子，有自己的私家车，吃得好穿的好，生活富足。可我觉得不快乐。

   5年前，我还忙碌不堪，每天坐公交车上班，还要顺路接送孩子去幼儿园，

   10年前，我住在不足40平米的小房子里，房子陈旧杂乱，卧室里四季见不到阳光。每次家里来亲戚，只能睡在沙发上，我每天还要骑半个小时的车上下班。

   13年前，我刚来到这个城市，和别人合租城中村的房子，最幸福的时候是周末，可以凑钱炖点肉，喝点酒。

   不过是13年，我就已经拥有这样富足的生活。比起以前，的确不知幸福多少倍。

   我端起杯子，和轩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是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我要谢谢轩，是他让我知道了，只要懂得品味，廉价啤酒也是有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