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东在他的《从卡夫卡到昆得德拉》中讨论关于经典的标准时曾说:所谓经典就是那些大家都说好,但都不去读的东西。这话虽然说的俏皮,但我觉得还是有点道理的。那些古今中外经典著作,有多少人认真地从头至尾读过其中的一本呢?不过,20世纪的小说走了一条艰深晦涩的道路,读起来确实很痛苦;而大多数人又对文言文敬而远之,所以也难怪大家不去读这些所谓的经典了。但是话又说回来,既然是经典,大家总归会去读一点的,不论是多或是少。《史记》我没有完全读过,但其中的《伍子胥列传》我读过;上周末闲暇无事,又读了一遍。
这篇传记讲述了伍子胥这位悲剧英雄多姿而忧患的一生,他对仇恨的偏执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仇恨成就了伍子胥,也毁掉了伍子胥。伍员为仇恨所困,终生不得解脱,连司马迁都惊疑于它的力量,在篇末点评时他叹了一句“怨毒之於人甚矣哉!”当代小说家如古龙者也曾特意为仇恨写过一篇武侠小说。可见仇恨这个东西亘古有之而且绵延不绝,直到今天还在影响着这个世界。
伍子胥的故事开始于费无忌。费无忌是个小人。(余秋雨老师有一篇关于小人的精彩文章,就是以费无忌为例来分析的。根据余老师在这篇文章里所讲,费无忌是小人的典型代表,尤其在漫长的封建历史长河中。大家若是有兴趣,不妨拿来读一读。)费无忌奉命到秦国为太子讨媳妇,他看那女子长得漂亮,就蛊惑楚平王娶了这个绝色小美人,再为太子另寻一个娇妻。费无忌这一手把楚平王哄得高高兴兴,自己却又忧心忡忡起来:楚王快不行了,他死后太子继位,自己还是要玩完。于是,费无忌极尽所能想把太子杀掉,这就牵出了伍子胥他老爹伍奢。伍奢是太子的老师。费无忌对楚平王说太子将反,楚平王大怒,一边派人去杀太子,一边把伍奢囚来拷问这件事。费无忌就这样跟他们伍家结了仇。伍尚和伍员是伍奢的两个儿子。费无忌对他们颇为忌惮,就对楚平王说,斩草要除根,你杀了伍奢,伍家的两个儿子岂肯善罢甘休?于是楚平王想拿伍奢作诱饵来诱捕他们。伍奢对楚平王说:“员为人刚戾忍卼,能成大事,彼见来之并禽,其势必不来。”楚平王不信,就派人去抓他们,伍子胥果然挽弓拒捕,逃了出去。伍奢听说伍子胥逃走了,叹了一句:“楚国君臣且苦兵矣。”这一预言在16年后终于实现:楚昭王九年,伍子胥率军入郢,扒开楚平王的墓穴,鞭尸三百下。从他逃忘开始到成功复仇,用了16年时间,这其中的曲折不是只言片语所能讲清的。我觉得伍子胥很符合苏东坡关于大丈夫的定义。
这篇传记有两个地方我比较有兴趣:一是费无忌为什么会永不满足地去陷害别人?我很赞同余秋雨老师所做的分析:是小人心态在作祟。小人心态是古今中外所共通的。莎翁笔下的麦克白也曾在舞台上呢喃: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使它巩固。所以麦克白杀了国王之后,还要杀掉大臣班戈和他的儿子。
还有一点就是伍子的仇恨力量竟然推使他灭掉了自己的国家。这绝不是用“仇恨的力量”几个字就能解释得了的;更重要的是,那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受到已经改变了的儒家思想的浸染。西汉大一统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统治者把儒家思想推到统治地位,开始用一种价值观来钳制人们思想。他们大力向人们灌输愚忠的观念,以此来宣示王权的神圣不可侵犯。这种做法比秦始皇焚书坑儒的做法强多了。需要指出的是:汉代以后的儒家思想有了很大变化,和原来的儒家思想并不相同。比如说儒家所说的“忠”原是一般的道德范畴,是指给人以帮助要尽心尽力,泛指对一切人;而汉代的儒家思想将此演化为专指对皇帝的忠。此后,一直到现在,统治者对思想的控制越来越严格。三大改造完成以后,马列主义替代儒家思想登上统治思想的宝座。所以,西汉以后,思想界百家争鸣的绚丽时代就一去不复返了。这一点西方也不例外;只是他们的那点东西刚开始是以宗教的名义进行的,后来,又杂揉了一些现代政治理念。当然,有一种思想占统治地位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它培养出的共同的文化心理是一个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
谈到东西方在思想控制方面的相同点,就顺便扯一点题外话。曾几何时,两大政治制度相互***,进行冷战,苦了处于这这场旋涡中的无辜平民;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认识到没有一种制度能完全解决社会问题,于是统治者们要求超越意识形态,多种手段共使。所以在西方,左右翼的区别越来越不明显,在中国,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越来越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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