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讨

    早晨来上班，路过南北高架，高架桥下，一位老人跪在人行道边，穿着蓝色粗布的衣服，头发短而花白，面容清癯，膝盖上垫着一片黑色塑料袋，面前放着一个不锈钢的大碗。他这是在乞讨，时不时的向路过的行人轻轻磕头乞怜；我恰好看到有个好心人特意走过去留下一块钱硬币。

    改革开放以来，这种事情我已经司空见惯。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平常就会有外乡的乞丐来村里要饭。有老人，有妇女，有孩子，甚至还有年轻人。他们大多蓬头垢面，说话声音低而微颤，往往靠在了一家门前，不给点吃的或者钱粮是不会离开的。作为一名乞丐，不能心软，更不能胆小，如果主人态度有些不耐烦就放弃乞讨，那么可能一整天都吃不上一口饭；不屈不挠是身为一名乞丐的基本职业素质！

    也并不是所有“要饭的”只是要饭，我妈妈就告诉过我，在我两三岁的时候，我在家啃一个苹果，然后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小乞丐就靠在我家门口，妈妈给了他几把米，但他不肯走，可怜巴巴的说“阿姨我想吃苹果”。妈妈就把我吃剩的苹果给了他，他高兴的啃起来，还饶有兴致的跟我妈拉了点家常。

    时代不同了，现在很少见到要饭的了，更基本见不着要苹果的了，几乎全部只是要钱。从我进城上大学开始，我大概每年都能在校外见到若干个“要钱的”。但城里的乞丐很不同，他们比乡下的要专业很多，很多都是身有残疾的，缺胳膊少腿的非常常见。至少也要是个仪态耄耋的样子，走路颤颤巍巍；或者是个怀抱一两个婴儿的乡下妇女，步履艰难的跪行在地铁车厢内。

    我妈妈是全世界最善良的人，她虽然是泥菩萨，却总为穷苦人可怜叹息。可小老太如果跟我一样在城里生活上几年，大概就可怜不过来了。一来这里不是农村，整个村里富人就一两户，大多数人每家都有困难，所以我们偶尔想着互帮互助、共同富裕；城市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到处都是莺歌燕舞，小三宝马更是数不甚数。在这样的环境里，莫说要饭的可怜，就是我们这样住在出租屋里、每天如牛马般工作十数小时的小白领，也都是让人嗤之以鼻的可怜虫。还可怜别人，谁可怜我们？！

    但是我肯定不能这样跟妈妈表达我的看法。每次和小老太通电话，我都会假惺惺的和她忆苦思甜，说我们当年过得多么苦，现在过得多么甜，全天下穷苦人多么多，我们该怎么珍惜，如此反复。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现在过的就跟一条狗一样！到哪我不是要摇尾乞怜，到哪我不是要看仆人的脸色。什么国家的主人，老子连泡个妞都要当心被潜规则！

    其实我们都是在乞讨，不同的是，有的人跪在人行道旁，而我们谄媚在祖国的大好河山里。

    生来我们就是不平等的。郭美美可以靠着卖下体坐上红十字的某某高管，而我们卖尽淫笑也不过一个狗屁小民，还要动辄担心被债务套牢、被莫须有绳之以法。可能我们中的很多人外表新鲜靓丽，穿西服、打领带，皮鞋剔透锃亮，但是我们的内心穷困的要死，连喊一声“狗日的”胆量都没有，因为这不和谐。但那些仆人们，却衣冠禽兽，他们开着公车、二三奶们开着跑车，他们住着公房，二三奶们住着豪宅；而我们居然连跪在广场上喊一声“狗日的”的权利都没有！狗日的！

    还好，虽然我们不能跪着骂娘，但是我们却可以跪着乞怜，这是乞丐的最基本诉求。当我们大声的歌功颂德时，那就是一句句的“老爷您行行好”；当我们和家人回忆过去展望未来时，那是一次次的鞠躬下跪，仿佛这一切成就都是仆人们带来的，我们对他们是多么的感恩戴德。

    只是我们这些乞丐从从前的“要饭的”，变成了“要钱的”，这也是一种进步。而我们如今学会了阉掉自己的喉舌，选择沉默地任人摆布，这在乞丐行业里也显得更为专业。只有这样的自残才能博得仆人的欢心和可怜，如果他们发发善心在我们的痰盂里丢上一块钱，那我们将会举国欢庆多少天，某某亲民的好政策又下发了，至于执不执行那是后话。

    我是个特殊的小乞丐，我靠在城市的门口，冲着老爷们要苹果吃。老爷您行行好，我，我想吃苹果，什么青苹果、红苹果都可以。然后范冰冰她火了……

    我这可怜可笑的小乞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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