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来大段时间里无所事事。吃晚饭尚早,上飞机更早,在饭店里东晃西荡。这家叫“其尼瓦克”饭店的建筑是以前的印巴领事馆,我弄不明白,当时的中国政府为什么把这对老冤家死对头硬是放在同一个屋檐下进出?斗蟋蟀还是拉郎配?
院子里的花坛是古巴比仑空中花园的造型。可是照片拍出来,不怎么样,懒得挂上来。
“其尼瓦克”是维吾尔语中美丽的花园的意思,建于1985年,前身是原英国领事馆,后改为印巴领事馆。现改成:“汉餐馆”,你看见汉餐馆三个字,会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外来者,就像平日走过西餐馆一样扎眼,那是为了特意迎合外来者专门设立的。
我提了相机,走过大院,出大门就是街。
大门右边开着一家古玩店,发现店里一个极为可爱的维吾尔小女孩。她很是投入,一点也不怯镜。
与店主攀谈起来,问,是他女儿吗?他用含混的汉语说:“是的,她三岁了。”我夸女孩真漂亮,他说谢谢。
我又问:“这店是你开的?”
他点头说:“是的”。
他伸出四个指头,然后指着四个不同的方向,用生硬的汉语说:“一共有四家店。我一家,这里,哥哥一家,那边,爸爸一家,那边,哥哥和朋友一家,那边。”
他树起大母指对我说:“我爸爸很厉害,懂。跑了很多地方,乌鲁木齐、北京、上海。会说汉语。”他问我上海北京去吗?我说去过。他又问我,上海与美国那个更好?我说差不多。
他问我是哪儿的,我说浙江的。
我问他去浙江吗?他说没有,我又问,乌鲁木齐呢?他说去过。飞机?他摇摇头说汽车去的。
我顺便拍了他。
由于文化和语言上的差异,和他有点扯不清的样子,我跑开了,去拍街上的人物。
我坐在街沿石上,对着来往路人随心所欲地拍摄着,他静静地坐在我身边,生怕打扰我。
我对街上的人都好奇。
他却对我好奇着,问我手中的家伙是拍电视的吗?晚上能在电视里看见吗?我说是相机,拍的只是照片,他问能拍电视吗?我说不能。
一个农民用电动三轮车拉着羊从跟前开过。
他问浙江的羊好卖吗?我含混过关,说与喀什差不多。他说喀什的羊便宜,卖不起钱,一只才二千多,问我浙江的羊多少钱一头?我的妈呀,我哪知道浙江的羊价?我只能含糊其辞,再用一个“差不多”来搪塞。
他问浙江人羊肉喜欢吃吗?我出于对穆斯林习俗的尊敬,说喜欢吃,但是味重,没喀什的羊肉好吃。这是实话。
我又不理他了,我拍我的。他还跟在我身后。
这时,有个年长的骑了一辆电瓶车过来把女儿接走了,我又拍了一幅。
我问是他父亲吗?他说是他爸爸。
我说你爸爸挺年轻的,几岁了?他回答:有四十了。
我又问:“你几岁了?”
他说:“我十七岁。”
“什么?你几岁?”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像一下子灌了浆糊,有点想不过来,吃惊地用加强的语气再次明确地问了一遍!
他点点头!我瞪大眼睛问他:“你女儿三岁了?”
他用手比划着说:“我十七岁,女儿三岁,我哥哥十九岁,有二个小孩。”
我没问他老婆有多大,估计最多也顶个初中生。
他告诉我,十三岁那年不上学了。我猜大概也只是小学毕业。
他又夸他自己的爸爸,说爸爸的电瓶车二千多元买的,问浙江电瓶车贵不贵?我还是说,差不多。
他问我,浙江离美国远吗?我猜他的意识中,国外就是美国,美国就是国外了。我说,也不太远的,就隔着一个大水潭子。
我们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聊,我一边拍摄着各种从眼前走过的人。
这条汉子看上去如何?拉着一车的葡萄。
拉车还看风景。
这赶毛驴的家伙,拉了一车西瓜,我心血来潮让他停了下来。问西瓜怎么卖?

他说十元一只,我看了一下个头,西瓜很大,比我们家乡的便宜,而且肯定很甜。于是摸出十元钱,从驴车上抱下一个西瓜来放在脚边的草地上,这时古玩店小老板走过来,与卖瓜人交谈起来,我听不懂他们的说些什么。见卖瓜人又从驴车上拿下一只更大的西瓜,放在草地上,让两只西瓜并排放着。我以为他又要让我出十元再买一个西瓜,我赶紧向他挥挥手,表示不要了。他笑笑又抱走了那个大西瓜放回了驴车。
我用手势向赶车人示意,为他拍几张照。我刚按了一下快门。他一挥驴鞭笑嘻嘻,走了!
把西瓜抱回宾馆,切开大家吃。我还沾沾自喜,以为买了个便宜西瓜。王雪说本地人十元能三只大西瓜。我一听傻了。想起卖瓜人,我不遇上阿里巴巴了嘛!我又不是大财主!
吃完西瓜,我又晃悠出了宾馆。看见小老板,埋怨他不够朋友,不帮我说几句,还联手坑我。他告诉,他为我说话,让卖瓜人加了一个瓜,是我自己不要瓜的。我信他,是我自作聪明不要瓜的!!切。
我又开始瞎逛瞎拍起来。
宾馆后面的民居,看上去非常贫困。
也许是深色衣服遮蔽紫外线更有效,喀什人偏爱深色衣服。
这是我在喀什拍到的最凶悍的一张脸,把刀子捅进敌人的胸膛时,就应该是这种眼神。
我走远了,小老板回到自己的店堂里席地而坐,在他毫无防备下,拍下了他。 他还是个孩子,一个十七岁刚刚走出少年的孩子。最多算个毛头小伙子,可是他居然已经是一个三岁小女孩的父亲了!我想他结婚时,也许连生理上的性成熟都没完成。他很善良。
拍过照,我与他并排坐着聊了起来。他让我看他的脸,问我是不是和我们长相一样?我说比我们汉族人看上去帅气。巴郎子眉毛很粗很浓,眼睛大,鼻子挺刮,很有男人味。姑丽美丽漂亮。他听了很开心。
我问了他店里的古玩价格,都不菲。打消了想买几件的意思。
门口小车上下来一位妇女。白白胖胖。显然出自殷实之家。
这车开得足有三十码以上,他照样可以看短信,若在内地城市里,连警察会被吓晕。
我在喀什好象没看见警察。
这是我在喀什街头拍的最后一幅照片。 中年男子都很帅气。
晚饭后,在去机场的路上,我和王雪交换了名片。不同是,我的是博客名片,她的是公司名片。王雪自己有家旅游公司,说下次来喀什她一定会安排好的,这我相信,她的协调能力很强。我也知道了一个答案,到喀什那天早上,她去办边防通行证时,一定去自己的旅游公司打理事务了。她效率非常高。可我觉得,她身上还是少点什么。但愿她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能悟出点什么来。愿她的生意兴隆。再见了喀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