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到站了,昨天脚下的故土已经远去。
从窗口望出去,这几个吐着白烟的家伙,摆出一副能源大省的架势。
无心欣赏和思考关于古都的渊源和今日。西安并非古代的长安。
第二天,把女儿安顿好,回到宾馆已是下午二点半了,该死,眼睛撑不住了。倒头就睡。
再到睁眼看世界,已经四点半了,把摄影包背来背去瞎折腾?去领略秦朝雄风的兵马佣?瞻仰玄奘丰功伟绩的大雁塔?玄奘译经的慈恩寺就是大雁塔,还是另有别处?去体会一下唐玄宗与杨玉环缠绵爱情的华清池?山口百惠说杨玉环当年并没有真死,处死她时正在逃难有点乱烘烘找了个替死鬼,玄宗皇帝即使知道了当然念在旧日缠绵的情份上,怜香惜玉肯定睁一眼闭一眼,然后玉环怆惶东渡日本,成了山口家的祖先,初听荒唐,细想也不完全不靠谱。去华清池拍几张?屁话,机票都定好了,没时间了!
阿伟说过,鼓楼后面有条街,尽是吃的。对吃没多大兴趣,我的兴趣是街上的人。
穿过现代的地下通道, 就是古代的鼓楼了。时间隧道?切!
在鼓楼下,还能感到一点皇城的遗风,毕竟,从周到唐的皇城,能像如今北京那样老子天下第一地牛气冲天?溥天之下,莫非皇土!西安人好称“天下第一”,却显得底气不足。
看不见贾平凹《废都》那种精神颓废,说西安到处是秦砖汉瓦,随便抓把泥土也是文化,那是过头话了,泥土不可能是文化,泥土只有地质学上的意义。西安是华夏文化的摇篮。
回坊风情街?将有怎样的风情?
就是那双脚一路走来,穿越了三千年,出现在我的镜头下?标题是“手足耳语”?瞎扯!
如果嘴馋,吃得你酣畅淋漓!
凉粉的品种,不计其数!当街排开,香气冲着你的鼻子直扑过来,诱惑!让你忘乎所以。
凉粉,幸福的凉粉大致相同,不幸的凉粉却各有各的不幸!胡扯,托尔斯泰吃过西安凉粉?暖色的是幸福的,冷色的是悲剧色。
羊肉串们,预谋好了妄想轰炸你的胃!
在临近进餐的时候,从店前走过,一碗碗粉丝底汤,在炉子上烧得卟哧卟哧,不断诱惑你的味觉。 想往汤里加什么?自便,眼睛看花了,却不知如何选择,和年轻时挑选恋人一样。选择多了,心却浅了。

从西周到汉唐,铸一块碑,不需要多少庄严,让它浸泡在市井里,右边一只塑料桶合上把芭蕉扇,左边一只小凳子,可以坐下来息息。历史就是具体到每个细节,只是容易被时间冲走了痕迹。
蝈蝈?住各种房子,房价飞涨比人还幸福!主人生意可以清点,听不到蝈蝈唱,才叫郁闷!
各式糕点,展示着,买不买没多大关系,像艺术品一样能欣赏一眼就够了。
太阳要走以前,让这世界上一切都披上梦幻色。即使只是点心!
艺术品,有时候只要你的眼睛是艺术的就够了,不需要很慎重其事地放进艺术馆里,读书不必一定要泡上咖啡或茶或音乐,坐在树荫下马路边,公园里,和餐桌旁、马桶上一样读书,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上网、交友、看报,喝茶、侃侃大山,人生处处是书。书呆子才把读书当回事,越当回事,越不求甚解。 把皮毛当精髓。
那街上的人,一个个都是唯一的,为了这个表情,我在街对面足足呆了半个小时,和他聊了许多。 爱可以从目光中传递出来,艺术是雅的,生活是俗的,雅出于俗!俗人也许不懂雅事,但“雅人”如果连俗事也不懂,那是无本之木,最多算个附庸风雅而已。我问他:小家伙的鸡鸡包皮割了?他惊讶我了解伊斯兰教的习俗。早割了。
他告诉我,马来西亚的伊斯兰女人的装束,最具代表性,全身就露出眼睛和手。西安的回回女人,已经开放了许多。
三轮车不快,我来不及调大光圈,曝光速度慢了,跟随拍,让相机与物体的移动速度同步,许多张人物眼睛都糊了,这张还行。又勾起想买款大光圈的快镜头,那有多爽!可烧钱又心疼!
他们哥仨,也许还是童工?但是为了生活他们的表情已经很酷!和羊肉串一样被火烤得火辣辣的!
为了拍到这几根笑眯眯的白胡子,我化了大价钱,我毫不犹豫地从皮夹里掏出八毛钱,豪爽地买了一个葱肉包子,并告诉他我是浙江人,不吃辣!老爷子让我折腾了十五分钟!Oh,My God! 我的天呀,一个葱肉包子,我很内疚,也很敬重。
拍摄这个表情,不到一秒,却是个最具时代特征的表情——泡短信!在华夏大地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物,都是这副表情!
他好奇地看我拍摄,跟了半条街。你说陕北人算不算陕西的?我问:你是陕西人?他说,不,俺是陕北人!他说浙江富,我说陕北到处冒油!他说俺家呆城里,城里抹(没)油!他和女人就坐街边啃烤全羊肉。不让我拍,可我出手比他说得还快。
老爷子,肯定养鸟!我只是猜,不见边上有鸟笼子。我断定他家里有!
是出租三轮车?还是出卖人力?是公司?还是家庭经济单位?是女人们的活计?还是男人出车了?我只是拍了幅图片,什么也猜不出,我们家乡没有这种景象。
太阳从街的尽头彻底隐去了,我把相机的ISO调大,也不济事,片片常糊,瞧这一家子,幸福时光。可是也有游离的目光,七年之痒来临了?
今晚拍到所有的人物中,这幅最具内涵。我喜欢。女人平和的神态,像无数个母亲操劳着,生活的重压下坦然乐观的心态,支撑着我们的民族。
这种叫“镜糕”,放蒸屉里蒸,有各种口味。
逛饿了,进“马三羊肉泡馍店”,十二元一大碗,口味远不及“同盛祥”。坐在店门口拍了许久许久,店老板会后悔这十二元生意吗?他们很客气。
扇子上的文化是非常细腻的,古人常常手不离扇子,细腻才耐看,耐玩。现在的扇子只是传达一种文化现象而已,早不细腻了! 因为已经没有再细腻的理由了。
我走出“回坊风情街”时最后一摊,很甜很甜!我们喜欢大团圆,甜吧,祝您梦甜甜的,今后的日子甜甜的!
西安,再见了! 我要入睡了,明天一早的飞机。
机场,我回头看一眼西安——旭日东升!我把女儿留在了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