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经济中的叙事与世界构建

数据经济：设计虚构中的交织叙事与世界观构建

摘要

本文探讨了设计虚构作为一种交织叙事与世界观构建的迭代过程。通过设计虚构作品《数据经济》，我们展示了如何通过主角、叙事、情节和叙事原型来构想并外化一个沉迷于数据的未来；其中包括短篇故事《杰西回忆录》、短片《数据经济》以及一系列设计物件。《数据经济》通过在消费主义与数据收集之间制造张力，探索了人们为满足个体化消费欲望所能达到的程度。通过对该设计虚构作品的分析，我们讨论了数据隐私方面的社会与伦理问题。聚焦于叙事、情节、主角和叙事原型，我们认为设计虚构的设计潜力在于其能够将文学方法中的叙事与设计方法中的世界构建相互交织。

作者关键词

设计虚构；数据经济；未来情景；数据隐私；叙事；世界构建；叙事原型。

ACM分类关键词

H.5.m. 信息界面与呈现（例如人机交互）

通引过言

消费和技术的使用，我们每天都在重新塑造自己 [26]。我们与物品的关系确认并展示了我们在他人眼中的地位。然而，这种消费对我们自身和地球都带来了代价。我们批评公司为商业目的使用我们的个人数据，但同时又不断喂养这一怪兽。例如，2018年4月，脸书因将我们的个人数据共享给第三方应用而受到强烈批评 [22]。由于可能有更多公司、机构或个人走上这条道路，我们必须在设计数据化技术以及对待数据隐私方面进行强有力的伦理考量。

为了探索一个痴迷于数据的未来，我们创作了设计虚构作品《数据经济》[18]。《数据经济》通过文本、图像、视频和人工制品中的叙事与世界构建，探讨了一个数据被买卖和消费，而我们的隐私和社会关系面临风险的可能未来。《数据经济》借助一个平凡的未来世界 [12]，以及在该世界中构建的叙事和情节3，来探讨当今需要考虑的伦理挑战。《数据经济》帮助我们通过设计虚构 [23]，对上游技术16（如无面交互14）以及自我追踪和个人数据等趋势进行细致而批判性的反思。《数据经济》并不提出（反）解决方案 [4]、技术修复13，也不展示一个乌托邦或反乌托邦的未来世界，而是通过叙事和设计物品，直面数据隐私问题的复杂性。

在本文中，我们展示了设计虚构的设计过程和设计成果。我们阐述了如何运用叙事和世界构建的方法构建以探索和外化一个痴迷数据的2036年未来世界。其中包括一系列短篇故事，描述主角杰西的日常生活，以及设计出的存在于我们未来世界的物品，例如杰西的日记、2036年出版的报纸、无脸面具、数字钱包和生物特征数据收集器。

尽管有观点认为设计虚构是一种世界构建实践 [8]，也有观点认为它借鉴了叙事的文学传统 [3]，但我们认为，设计虚构的设计更应被理解为叙事与世界构建相互交织的迭代过程。通过关注叙事原型的设计及其推动叙事和情节的方式，我们认为，叙事与世界构建的交织有助于设计师创造出更具批判性和反思性的设计虚构，不仅勾勒出未来世界，还揭示其中技术的影响以及人类冲突。

设计虚构作为世界构建或叙事

正如布莱斯所指出的，“设计是一种根本上富有想象力的行为，涉及将世界描绘成不同于其现状的模样”[3]。同样，小说使我们能够进入一个与我们自身不同的世界[3]。在人机交互和交互设计领域，设计虚构是一种推测可能的未来以及未来技术所带来的社会、伦理、文化与政治影响的方法[2,17,21]。科幻作家布鲁斯·斯特林将设计虚构定义为“通过叙事原型有意地对变革产生信任感”[21]。借鉴斯特林与柯比的研究，科尔顿等人将叙事原型定义为“存在于虚构世界之非现实中的技术]原型[”[8]。

塔嫩鲍姆认为：“设计虚构利用对未来的技术的虚构描绘，来讲述该技术所处世界的故事”[24]。然而，科尔顿等人则主张故事与设计虚构之间的关联是“错误的”。他们与斯特林观点相似，认为设计虚构“构建的是世界而非故事”[8,21]。他们提出，设计虚构是一种世界构建活动，本身并不必然与叙事或叙事性相关联[8]。根据他们的定义，“设计虚构是一组人工制品，当它们被共同观看时，便构建出一个虚构世界”[8]。因此，他们更重视作为进入未来世界“入口”的叙事原型，而不是可能在（该）世界中展开的故事。与此相反，布莱斯认为，我们应更多关注设计虚构中的专业文学技艺，例如情节（相关事件）、叙事（判断）和叙事性[3]。他指出，设计虚构中的文本、图像和人工制品都在讲述故事，“通过对文本、图像和人工制品中的叙事进行更深入的理解，或许能帮助我们发展出更为细腻且具有反思性的研究性虚构作品”[3]。

通过《数据经济》，我们在设计虚构领域中超越了叙事[3]和世界构建[8]的方法，进行了跨领域探索。我们细致地处理主角所展开的情节与叙事，以及我们未来世界的叙事原型，从而使情节由人类冲突与困境驱动，而非由技术驱动。接下来，我们将展示《数据经济》的设计过程如何通过交织叙事与世界构建的方法——即编写故事与构建原型的过程——而得以实现。

设计虚构的设计

以数据隐私和消费主义为重点，我们的设计虚构旨在想象并质疑一个以2036年为背景的痴迷于数据的未来。最初的过程由设计探索11驱动，包括一系列设计实验和叙事原型7,15的创作。设计实验帮助我们基于当前世界已有的技术和社会趋势以及洞察进行构建，而叙事原型则帮助我们外化思想，并设想可能的未来情景。这些设计实验包括一项社交媒体实验，我们在其中收集了一位未知人士的数据，以及对记者进行的关于数据隐私未来的访谈。

叙事原型包括一系列2036年的报纸、一个面具以及主角杰西的个人日记。通过创建叙事原型，我们探索了未来世界和主角的细节。

在与叙事原型的对话中，我们通过迭代写作过程创作短篇故事，使未来世界显得人性化且易于共鸣，而非夸张和极端。通过这一迭代写作过程，短篇故事逐渐体现出深度、情感和紧凑的情节，使我们和观众更贴近主角及未来世界。最终的设计成果——短片，是在继续发展杰西作为主角的基础上，构建符合我们未来世界逻辑的情节和叙事原型而形成的[24]。因此，这部短片并非短篇故事的结果，而是其延续。它发生在短篇故事最后一章之后，从而在我们构建虚构未来世界的过程中保持了一致性。在接下来的部分中，我们将描述我们的设计实验和叙事原型。

设计和撰写报纸

在项目初期，我们制作了一系列报纸，仿佛是2036年某个可能的未来世界中出版的。报纸的形式帮助我们将关于人工智能（AI）和数据对文化影响的研究外化出来。重点在于探讨人工智能可能如何影响2036年荷兰人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制作了三种不同的报纸，每份报纸都围绕人工智能主题创作了一组虚构的新闻文章。

按照报纸的体裁特点，每份报纸都有其特定的受众目标在我们世界的不同社会阶层中。例如，报纸《新报》（图1）主要面向学术阶层，而报纸《布拉班特人》则定位为娱乐性报纸。这两种报纸之间的对比将早期凸显出关于人工智能话题的不同观点。

虚构的报纸和杂志让我们更容易与未来世界产生联系，因为它们如今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极为平凡的一部分[6,20]。因此，我们的报纸成为进入未来世界的“切入点”。

当我们理解报纸媒介及其在当今社会中的影响时，即使这份报纸来自2036年，我们也觉得它可信且真实。我们相信报纸将继续存在，通过设想2036年报纸上可能出现的新闻、广告等内容，我们探讨了2036年日常生活中的社会、文化与政治层面。因此，我们的报纸成为了未来世界的叙事原型，其目的是作为想象和探索未来冲突的工具。

SuperDATA

在一个名为SuperDATA的设计实验中，我们设想了一个人工智能的角色，用于扫描网络上共享的所有数据，并将所有信息关联起来，以创建对过去事件的逼真模拟。通过一项社交媒体实验，我们手动搜索了一位随机个人的社交媒体信息，出乎意料地准确重现了布伦达一天的生活（图2）。我们发现这位目标Instagram用户当天参加了一场音乐会，知道她穿了什么衣服、与哪些朋友一同前往，清楚她的座位位置以及她个人对整场音乐会的感受。这些信息仅来自她本人、她的朋友以及位置数据。在设计过程的早期阶段，这项SuperDATA实验凸显了个人信息的价值及其保护的重要性。该实验引发了关于个人隐私的问题，并表明数据隐私的担忧在当今社会已经真实存在。这一实验为我们设计虚构作品中的叙事和情节奠定了基础。其中提出的人工智能发展与数据隐私方面的关切，与我们在短篇故事中主角杰西所面临的担忧如出一辙。

无面之罩

在我们对数据共享与数据收集未来的设想中，我们构想了一个人们佩戴面具以保持匿名的世界。为了进一步探索并具象化这一设想，我们创造了“无面之罩”（图3）。通过这一叙事原型，我们生成了杰西在未来一家咖啡馆中佩戴面具的图像；这些图像被用于配合短篇故事。例如，在图3中，我们看到一名男子为保护个人数据而躲避他人。该图像激发观众想象面具可能如何影响其与周围人群的关系。这种图像是一种视觉化的思考方式，有助于我们撰写短篇故事中的事件链条。在短篇故事中，我们读到人们如何行动以及对面具的感受；我们看到主角及其周围的人如何围绕追求匿名的想法发展变化。这种物理形态通过图像为我们提供了一扇“窥探未来”的窗口，促使我们的思维推测面具及其周围世界的影响。正如布莱斯所言，物体本身蕴含着情节；它引发判断。即使面具看起来有些奇怪，我们仍能与图像产生共鸣，因为我们认出了其中的元素，如咖啡和实体日记本。面具本身看起来简洁且富有未来感，白色外观和几何形状类似于3D打印和面部识别技术。因此，它并不显得危险或令人担忧，反而激发了我们的想象力。作为叙事原型，该面具的目的既是构建一个世界，推动情节发展，也是塑造杰西角色的一部分。

杰西的个人日记

为了在短篇故事框架之外继续探索杰西的想法与动机，我们开发了另一件实物：一本由杰西撰写的个人日记（图4）。短篇故事涵盖了主角的时间线，而杰西的日记则激励我们作为设计师去思考他的抱负、仪式、动机和个人想法。这本日记本身使我们能够在实际撰写短篇故事之前，去想象和探索情节与叙事。我们在日记中创作的每一页都为主角增添了更多深度，并通过迭代写作过程，得以构建出具有强烈叙事性的引人入胜的情节。短篇故事中的个人反思正是创作这本日记的结果。

实验、叙事原型与短篇故事之间的联系

我们对设计虚构世界的探索并非按照线性时间顺序展开，而是以并行的方式相互关联并同步发展。例如，日记和面具影响了短篇故事的创作，因此杰西在短篇故事中佩戴的面具，正是我们亲手制作并拍摄照片的那个面具。同样地，短篇故事中的日记也被实际制作出来，以扩展和探索——而不仅仅是呈现——我们的故事。

因此，叙事原型既属于探索性和创造性写作过程的一部分，将未来世界的影响带入我们当下的设想之中，同时也是激发想象力的物质人工制品，使我们的设想得以漫游[25]。尽管书面短篇故事也有助于促进我们对未来情景的设想，但叙事原型本质上具有开放的可解读性，其含义无法被完全理解[1]。我们与这些对象的关系可以继续发展。作为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物体和技术，它们将继续引发对未来世界背景的思考。

短篇故事：杰西回忆录

“如果政府不保护我们免受非法数据监控，我们就必须自我保护。”

• 杰西·鲁伊亚克斯 阿姆斯特丹，2036年

《前杰西回忆录》是由翠薇·卢和马蒂金·范登布鲁克创作的一系列短篇故事。在这部作品集中，我们将视角转向居住在2034年至2036年阿姆斯特丹的杰西·鲁伊亚克斯的生活。这些短篇故事共包含七个章节，最终以一部短片作为最后一章。在每一章中，我们通过不同的叙事形式来探索杰西的视角，包括：小说、反思、人生经验、个人日记以及随手涂写的思绪。

短篇故事《杰西回忆录》的时间跨度为三年。每一年都以一段简短的轶事引出荷兰的社会背景。然而，杰西的故事却非常个人化且富有反思性。它们通过人性化的视角，聚焦于杰西个人的情感与思想，描述了相同的社会主题。这些短篇故事帮助我们理解杰西的日常生活，并在情感上对其希望、梦想和决定产生共鸣，无论这些决定在伦理上是否站得住脚。这种对比在社会视角与个人视角之间建立联系，有助于观众理解社会结构对个人生活的影响。

这些故事探讨了个人数据在未来经济中的价值、隐私与信任问题，以及消费。

2034

人们开始佩戴面具，以保护他们的个人数据不被公司和政府获取。通过隐藏自己的面容，人们可以在身份界限之外匿名行动。

第一章：早期日子

杰西被两位室友的聊天声吵醒。阳光透过彩色的窗户，将光线投射在水泥地板上。新鲜面包的香味提醒着他今天是星期天。背景中，他听到一些孩子正在风琴上演奏。

杰西穿着睡衣走动感觉不太自在，于是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毛巾，匆忙赶往更衣室。那里很拥挤，大约只有二十个洗手池，但房间里的人数几乎是其两倍。他注意到，如今有这么多人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尤其是在周末。

一个身形像 teenage girl 的人正用力把电动牙刷塞进她面具上的小嘴孔里。“一定是卡罗琳，”杰西心想，“除了她没人会真的在乎被牙医罚款。”这让他内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打扮好后，便收拾好背包走了出去。杰西沿着运河行走，耳机里播放着打鼓的狮子乐队的音乐。终于有时间放松一下了。尽管才走了几分钟，他还是忍不住坐在一张空长椅上欣赏风景。他从包里取出面具，以便拿出日记。他想着上次写日记是什么时候，随即翻开。

他随意翻开日记的一页。右边那页引起了他的注意：

2034年12月9日。今天我在一家酒吧见到了一个女孩。詹妮弗，典型的阿姆斯特丹女孩。我们笑过的每件事，她都要在线上和她的朋友分享。我打赌今晚我会走红。

杰西读到最后一句话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完全把詹妮弗给忘了。他翻过一页。比起写日记，他更喜欢重读日记内容。右边的心愿单让他回想起和哥哥一起去日本旅行的点点滴滴。他们在富士山旁露营了11天，直到这座羞涩的山峰终于露出真容。光是想到这些，杰西就激动得起了鸡皮疙瘩。

他翻看日记时手变得冰凉，于是收拾好东西继续前行。今天阿姆斯特丹格外安静，也许大多数人还在睡觉，他心想。大约半小时后，杰西路过他最喜欢的咖啡店之一。店内看起来很舒适，他便走了进去坐下。女服务员朝杰西走来，他记得她上一次的面孔。

“早上好，您需要点什么吗？”
“请来一杯卡布奇诺” 杰西说道。他停顿了一秒。
“顺便问一下，我在这里用无脸面具可以吗？”

女孩微笑着回答：“啊，没问题......只要确保你别换座位，这样我还能找到你，把卡布奇诺给你送来。”
“酷，谢谢。”

女服务员走开了，杰西伸手去拿桌子下的包。他拿起面具并戴了上去。然后，他打开日记，继续大约一小时前停下的内容。“我该给自己买一个无脸面具吗？”上面写着。

两周前，那些面具还不那么常见，杰西回忆道。现在，他很高兴自己得到了一个，并且认为应该写点什么。卡布奇诺一端上来，杰西就翻到了空白页。他拿起钢笔，开始在左上角书写：

“2034年4月5日，克克斯特拉特街。太久没写了，我几乎忘了怎么动笔。上个月听说身份泄露的事后，我就立刻停止了书写。我最后一个可以倾诉思绪的地方......也消失了。到目前为止，我的身份还没有流落到街头。幸运的是。”

这次，我采取了措施。现在，我戴着上周买的一个面具。当我戴上它时，我就变得匿名了。这不仅意味着人们和摄像头无法识别我，而且还意味着它会产生某种磁场，防止任何个人数据传播。因此，我很确定这不会被任何人读取。这才应该是应有的方式。

我其实很惊讶一个愚蠢的面具对我竟有如此影响。它让我感觉像是回到了家，无论我在哪里戴上它。不仅仅是在教堂，甚至在这个咖啡馆也是如此。你知道那种在卧室里裸着随意跑来跑去的感觉吗？或者毫不担心保险问题地煎个汉堡？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面具也唤起了回忆。当我11岁时，我偷偷溜进哥哥的房间玩一款我年龄未达法定标准的游戏。那时，我并没有因此惹上麻烦，因为游戏发行商根本无法发现。我的哥哥以及他购买游戏的商店也不知道。

写满两页后，杰西放下了他的钢笔。

第2章：比利时女孩（第一部分）

上周二我第一次把我的面具带到了外面。很快我就看到另一个人也戴着一个。有趣的是，我立刻感到与她有了联系。我相信她也有同感，从她的肢体语言就能看出来。我停顿了一下，结果我们聊了起来。面具后面应该是一位年轻女性，带着可爱的比利时口音。我们有一些共同兴趣，所以我邀请她去喝咖啡。她同意了，但我们却困惑于如何在保持匿名的情况下决定时间和地点。这相当滑稽。

“我们就在这里见面”，她说道，并指向我们旁边的一个交通标志。

“整整一周后，同一时间。” 我同意了，还拍了一张她指着标志的照片。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出现。

第3章：父亲的人生课

我父亲过去常常给我讲他年轻时的故事，讲他像我这个年纪时的事情。每到周末，都会有很多人聚在一起跳舞，喝很多酒。他告诉我每个周末都很拥挤，人们可以尽情放纵而不用考虑后果。他们会整夜跳舞，一直跳到太阳升起。每个人都无忧无虑。想到那样的世界真是奇怪。他们真是太幸运了。我很想知道那样无所顾忌地生活是什么感觉。

2035

荷兰议会提出一项法律，禁止公司自动收集公民的个人数据。2035年底，这项数据保护法通过议会并生效。

第4章：一个短暂的想法

隐私。多么奇怪的一个词啊。我可以在森林里独自生活，完全拥有隐私。但这并不是一种生活方式。我必须不断提升：在社会中尽自己的一份力，每天做些有益的事。而且我不想抛下我的朋友。我想……如今我的隐私掌握在我最亲密的朋友手中。利亚姆，莎拉，我可以信任你们吗？

第5章：比利时女孩（第二部分）

今天我和比利时女孩度过了美好的一天。天啊，匿名的感觉真是太轻松了！我们甚至分享了一些秘密，知道没有人会发现。能倾诉真的感觉太好了！

一开始很难，我以前从没有这样畅所欲言过。她当然也没有。但一旦我开始说了，她也渐渐跟上了节奏，最后甚至停不下来。我们聊了很多事情，她的爱好、她的热情，还有她的梦想。她告诉我，未来几年里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古巴旅行。她梦想着在一个个小村庄里每个都住上几个月，然后再搬到下一个村庄。我从未想过要去古巴。在那里交新朋友会很难吗？也许我也该把它加入我的心愿单。

2036

公司开始用金钱换取个人数据。通过这种交换，公司会依据法律正当行事。

第6章：利亚姆的手表

青少年时期的杰西成长于一个充满技术进步的时代。其中一项技术就是生物识别扫描仪和数据传感器的引入。

如今，公司开始用金钱换取数据，生成并出售数据以谋生变得非常便捷。

“这相当简单。” 利亚姆向杰西解释道。“你只需要思考一下哪些公司可能会从某种数据中受益。举个例子：你一直在努力发现新音乐，并找到了一个你非常喜欢的乐队。这是重要的数据，你可以将这些个人数据出售给出价高的公司。另一方面，如果你正在考虑通过跑步赚钱，你需要明白这一点：很多人能跑5公里，但很少有人能跑35公里。所以你现在也明白了，一旦你超过了35公里的标记，你的跑步数据价格就会上涨。”

“嗯，我从没这么想过。所以他们给你更多报酬是因为这是更独特的数据？”，杰西问道。

“正是因为他们真的想知道你是谁。” 利亚姆回答。

“你真的觉得我靠那个能谋生吗？一份全职工作？”，杰西问道。

“这并不容易”，利亚姆说。“你必须像一家公司那样思考。你必须有原创性，而且必须是第一个。只要你收集的数据足够稀有或私密，就足以靠它谋生。”

杰西默默地点点头，深入思考着利亚姆刚刚告诉他的事情。

“你看到这块手表了吗？”，利亚姆抬起手臂，露出他左手上的手表。这是一块很漂亮的手表，看起来闪亮而坚固。

尽管杰西对手表了解不多，他还是回答道：“这是一块漂亮的手表”。

利亚姆继续说道：“我卖了去年的健康套件数据才买了这块手表。只要你持续记录数据，就会有回报。”利亚姆自豪地向杰西展示他的手表。“一旦你习惯了生成和出售自己的数据，一切就变得自然而然了！甚至都不需要再思考！”利亚姆笑着说。

杰西凝视着空中，深陷于自己的思绪中。

第7章：杰西的早晨仪式

每天早上，杰西都有相同的仪式。他醒来，关掉闹钟。他感到疲惫。前一天晚上他工作到很晚。只要不影响发挥，睡眠对他来说并不那么重要。他起身走向浴室，清理自己的生物识别数据。他用洁面乳洗脸，刷牙，洗澡，然后在洗完澡后涂抹眼霜和面霜。洗完澡后，他的穿衣仪式就开始了。杰西有一件最喜欢的西装外套，他在工作场合总是穿着它。这件衣服优雅且非常符合他的个性，让杰西充满自信。接着，他戴上戒指。他并未结婚，但他有三枚戒指：左手两枚，右手一枚。戴完戒指后，他戴上手表和眼镜。杰西已经习惯了佩戴这两个追踪设备。如今，如果没有它们，他会感觉不完整。最后一步是喷香水。他在出门前喷上香水。杰西珍视自己的仪式，这让他感到自信。对杰西而言，完成这些仪式才让他感觉身处家中。

数据经济：短片

组成《杰西回忆录》七个章节的短篇故事，呈现了到短片《数据经济》为止的时间线。而《杰西回忆录》通过文字传达了一个未来世界，《数据经济》则通过视频、声音和叙事原型让这个世界生动起来。在我们的短片《数据经济》中（观看影片请访问：https://vimeo.com/197395760)[18],我们延续了短篇故事中的叙事，其中出于商业目的的数据收集已被非法化。取而代之的是，人们主动收集自己的数据并出售给公司，以赚取金钱并维持社会所期望的高生活水平。作为一种公司所需的数据资产，数据已成为一种货币，而由于独特数据具有稀缺性，数据的价值取决于数据的私密程度以及市场需求。例如，名人的葡萄酒偏好会被高度估值，正如了解一个人的性偏好一样。我们的设计虚构揭示了这一虚构的消费主义未来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人们不断面临是否要放弃个人隐私以及他人隐私的困境，通过出售自己的数据来满足其个体化的消费欲望。

在数据经济中，我们通过主角杰西的视角体验这一困境。我们跟随他的一天，观察他收集个人生物识别数据以及出售他人生活数据的习惯，并感受这种新的数据经济如何塑造和改变他的身份；以及当技术、社会法律和公司为生活带来新方式时，他如何努力坚守自己的价值观。

短片中的叙事原型

为了构建一个虚构世界并实现新的行为方式，我们设计了遵循未来世界逻辑的叙事原型[8]。这些原型基于人们对未来技术的集体想象[10],其灵感来源于例如科幻系列《黑镜》5,并通过新颖的设计手法使短片的世界和情节显得真实可信。这些叙事原型包括：1）欧姆扫描仪，一种生物识别数据扫描仪；2）钱包，一种语音和触控透明计算机，使杰西能够出售数据；3）智能眼镜，杰西通过它与周围世界连接。这些叙事原型不仅仅是进入我们未来世界的“入口”，它们更推动了设计虚构中的情节发展。

短片中的叙事、情节与叙事

在《数据经济》中，我们借助视觉叙事、情节和叙事的力量。我们希望通过杰西的视角，让观众参与到消费主义与数据隐私的困境中。我们的设计虚构借鉴了三个基本情节：“从贫穷到富有”、“战胜怪物”和“旅程与回归”[3]。

这个最初的情节“从贫穷到富有”[3],描述了一个人从贫困走向富裕的转变过程。随着数据经济的故事情节展开，我们见证了通过杰西的视角，我们看到出售个人数据来赚取金钱是多么方便。我们看到杰西充满野心，并想出各种巧妙的方法来生成独特数据。例如，尽管杰西没有女朋友，他仍创造了“在镜子里拍照并比心”的内容。杰西努力提升自己，使自己适应其所处的社会和技术环境。数据经济技术似乎对杰西有利，他因此从原本较为贫困的状态变得足以赚够钱购买一套西装。

第二个情节涉及“战胜怪物”[3],其中数据经济技术就是与杰西的道德观相冲突的“怪物”。在故事中，我们继续追踪杰西的角色发展，直到他获得了米拉高价值的孕期数据（图12）。杰西和观众都面临着关键的伦理问题：出售米拉的数据在道德上是否合理？我会为了多少钱而出卖一个朋友？在这个关键时刻，数据经济技术显露其阴暗面，而情节的核心在于杰西能否克服这一“怪物”并坚守自己的价值观，还是技术将“获胜”，从而侵蚀用户的数据隐私。由于我们在整个设计虚构过程中一直跟随杰西的经历，因此我们能对其决定产生共情。这让我们意识到，杰西其实是虚构世界塑造的产物；与其批评杰西做出不道德的决定，不如反思未来技术的影响；就本案例而言，即质疑围绕数据隐私及其法律、技术和商业框架的发展趋势。

数据经济还借鉴了第三种情节，即“旅程与回归”[3]。我们在设计虚构世界中带领观众展开一段旅程，当他们返回时，观众回到现实世界后，能够清晰地阐述该技术的问题空间及其后果。杰西出售米拉的个人数据在道德上是否合理，这一问题可以抽象为：我们能否允许技术自由地改变我们的道德价值观？因此，当观众从我们的设计虚构世界回归后，他们可能会以不同的视角看待现实世界，并更善于批判性地反思我们当前的社会。

这三种基本情节的内在特征是使用叙事原型。在情节中运用叙事原型时，作为叙事的固有部分，我们的关注点便从技术本身及其技术和实际影响，转向探索并质疑未来技术可能对我们自身及我们的日常生活所产生的社会、文化与政治影响。我们认为，将叙事的文学方法与情节相结合，并与世界构建和叙事原型的设计方法相融合，这种潜力有助于设计师创造出更具批判性和反思性的设计虚构。

分析：数据经济中的象征性叙事

为了在我们的虚构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建立强有力的联系，从而增强观众的参与感，我们运用了叙事；这些叙事在当今世界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并将在我们的未来世界中继续存在。这些叙事通过承载意义和判断[3]，为我们的故事情节增添了深度。我们的叙事包括：1）欧姆扫描仪的使用仪式类似于刷牙，2）西装作为经济增长的象征，3）家作为安全空间。这些叙事适用于保护并传播当前的知识，并为我们在未来世界中创造新知识开辟空间[24]。作为象征，它们依赖于我们个人的信念体系以及我们共有的世界观：我们的伦理、价值观、因果关系、政治、心理学和情感[24]。通过使用这些叙事，我们为受众创造了一个空间，使其能够与未来世界产生共鸣，并反思他们自身的信念体系。

1. 欧姆扫描仪的仪式

Ohm的生物识别数据收集器代表着一种日常仪式，因为它每天早上都会使用，并且仅在家中安全舒适的空间内进行（图13）。Ohm是一款小型设备，通过用户的口腔与其生物识别传感器连接。通过这种连接，所有生物识别传感器中的数据被传输到外部，使用户可以选择保留或出售这些数据。执行这一行为已成为一种日常仪式，类似于刷牙。我们设想这一仪式是最平凡不过的日常活动，旨在表现提取个人数据的行为就像刷牙一样已被社会广泛接受和视为常态。在当今世界，没有人会质疑我们为什么要刷牙；同样，在我们的虚构世界中，也没有人质疑为何要提取数据。这一仪式成为赋权与关怀的象征。杰西通过掌控自己的生物识别数据而获得赋权，采集数据也成为他关爱自己身体的一种方式。然而，随着欧姆扫描仪的仪式如此自然地融入杰西的日常生活，我们不禁要思考：这是否是改变杰西道德价值观的第一步？

2. 西装

在我们的短片中，起初西装是经济增长的象征。在第一幕（图14）中，杰西在意识到自己远没有足够的金钱购买西装后，失望地盯着前方。在这个特写镜头中，我们的焦点集中在他的眼睛上，我们看到他在想象自己穿着西装的生活。就在这一刻，我们看到了杰西所面临的困境；他质疑自己的身份以及在社会中的位置。在这一幕中，我们开始对杰西产生共情。这颗种子逐渐发展为他在短片后期做出决定的动机。至此，在我们的设计虚构中，西装也已成为拥有梦想的象征。梦想赋予我们人类生存的意义。梦想是我们人生中的驱动力。它们推动着我们的决策过程。在我们的短片中，通过切换到第二幕——杰西被刺耳的闹钟从梦中惊醒的画面——我们以视觉方式暗示了梦想的内涵。

3. 家作为安全空间

在我们的设计虚构中，家已成为最后一个安全且与数据收集者隔绝的空间。它成为远离混乱而危险的外部世界的庇护所。在我们的短片中，我们看到杰西进行着看似平凡日常的仪式：醒来、提取生物识别数据、洗澡。在这个未来世界中，这些日常活动变成了广为人知的习惯，从而营造出一种“家”的感觉。当杰西进行这些仪式时，他感到舒适并“身在家中”。

同样，在短片的结尾，我们看到米拉在家舒适地喝茶。然而，当她发现自己的孕期数据被泄露后，家不再是一个安全空间，因为她本应受到保护的隐私 now 被侵犯了。随着信息数字化的当前趋势，我们将米拉的场景视为对数据经济中交织叙事与设计虚构的世界构建所面临挑战的隐喻。

其他人访问我们的个人数据。在未来，如果我们无法在物理空间中感到“在家”，那么什么才能让我们感到在家呢？

讨论：数据经济的未来

我们的设计虚构提出了当今世界一个重要且紧迫的话题，亟需讨论：我们希望为自己的数据隐私构想怎样的未来？谁应该被赋予权力来掌控我们的个人数据？这些问题日益重要，并在剑桥分析公司和脸书事件曝光后引起了公众关注——它们对我们了解的程度之深，甚至能够改变公众意见[22]。另一个例子是中国政府试图利用数据来控制并为每位公民打分[22]。我们的设计虚构表明，关于数据隐私的讨论涉及复杂的伦理与权力问题，无论是在政府和社会层面，还是在个人层面。

除了设计虚构中直接描述的情景之外，我们这个虚构的数据痴迷未来还引发了对其他可能场景的推测。例如，研究数据经济中的灰色地带可能会很有趣，比如数据伪造（就像金钱被伪造一样），这可能对数据驱动的服务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基于数据经济，可以发展出一个复杂的经济类设计虚构领域。例如，在数据经济中，类似通货膨胀现象的对应物会是什么？同样，在社会层面，设想如果人们每一个行为都可以被出售，他们的生活将会怎样，也十分有趣（图15）。如果一些罕见事件，例如完成铁人三项、改变感情状态或表达极端政治观点，会产生额外有价值的数据，那么是否会有更多人去追求这些行为？人们努力追求这种情况的发生，以便能在生活中赚取更多的金钱？

通过这种方式，《数据经济》提出了开放性问题，建议了替代性系统，并让观众自行推测这一未来世界的影响。作为一部可信且富有启发性的叙事作品，《数据经济》或许正是一种有助于促进利益相关者之间讨论的实用且具示范性的作品；例如，就即将到来的经济变革展开辩论，其中个人数据和知识将成为全球主要货币。通过叙事，《数据经济》揭示了经济、隐私和个人自由方面的冲突与复杂性。它运用叙事提出政治和哲学层面的问题：在所有可能的未来中，我们究竟希望选择哪一个[19]？当讨论大规模的范式转变（例如经济）时，其细节以及对个人生活的影响往往难以理解，但却至关重要，必须纳入讨论。正如我们在《数据经济》中所展示的，叙事是一种强大的实践方式，能够帮助我们想象、共情、倾听并负责任地面对未来世界的复杂性。

结论

本文介绍了设计虚构作品《数据经济》及其背后的设计过程。其中包括运用文学方法进行叙事、情节和故事构建，以及运用设计方法进行世界构建。我们在主角杰西的角色发展中使用了叙事手法，创作了短篇故事《杰西回忆录》，并制作了一部短片《数据经济》。我们在叙事原型的设计中采用了世界构建实践，例如无脸面具、报纸、杰西的个人日记、生物特征数据收集器欧姆扫描仪以及钱包。

通过对《数据经济》的分析，我们为设计虚构领域做出了贡献：1）设计虚构作品《数据经济》；2）交织叙事与世界观构建的方法。这些方法包括如何在情节和角色发展中使用叙事原型，以及主角如何促进观众参与并对我们的现实世界进行反思。

在我们的设计虚构《数据经济》中，我们反思了未来技术以及数据共享和数据隐私趋势所带来的影响。我们并未以特定方式框定这一讨论，而是为观众创造了一个反思数据隐私与消费主义社会影响的空间。这有助于理解潜在的新技术进入现实场景后，不仅可能塑造和改变我们的建成环境与交互方式，还可能影响人类行为、信念体系和价值观。

叙事与世界构建在设计虚构中被视为两种相对的实践方式[8]。通过分析我们的设计虚构在叙事和世界构建方面的实践，我们展示了设计潜力在于将叙事与世界构建进行迭代式交织。我们认为，这种交织并非两种相互竞争的设计虚构实践，而是使设计师能够创造出具有批判性和反思性的设计虚构的关键所在。这种设计虚构不仅构想未来世界及其未来技术，而且还在社会层面质疑这些技术的社会、文化和政治影响，同时在个体层面探讨未来技术如何塑造人类冲突、价值观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