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语：科研创新的隐秘翅膀——从嫦娥六号月壤论文之争说起

一、母语：科研思维的天然孵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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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思维编码的底层优势​

神经科学研究表明，母语如同大脑语言区的 "基因蓝图"。德国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通过扩散 MRI 发现，德语使用者左半球语言处理区连通性更强，对应其复杂语法结构的思维加工；阿拉伯语使用者则因语义复杂度高，发展出左右脑协同的独特网络。这种母语塑造的神经路径，让科研工作者在概念抽象、逻辑推演时具备 "直觉式" 优势 —— 无需经历外语思维的转码损耗，能更精准捕捉科研问题的本质肌理。就像屠呦呦从《肘后备急方》"绞取汁" 的母语描述中获得低温提取灵感，这种基于文化基因的认知敏感度，正是母语思维不可替代的明证。​

（二）创新表达的精准载体​

当科研概念通过母语首次具象化时，往往能产生独特的智性火花。牛顿在《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中用拉丁文构建经典力学体系，德语语境下的爱因斯坦写下惊世骇俗的相对论论文，居里夫人用法文阐述放射性研究 —— 这些改变人类认知的思想，最初都以母语完成精密的逻辑建构。中国科学家在嫦娥六号月壤分析中，面对 "月球背面物质迁移机制" 等前沿命题，用中文进行假说推演时，能更自如调用 "阴阳平衡"" 系统耦合 " 等传统认知框架，为突破性发现提供跨维度的思维支撑。​

二、历史明证：母语发表的国际穿透力​

（一）诺奖级成果的母语起点​

回溯科学史，诸多改变世界的科研成果，最初都以母语作为传播起点。1977 年，《科学通报》刊发了题为《一种新型的倍半萜内酯 —— 青蒿素》的论文，这篇由屠呦呦团队撰写的中文论文，首次向世界宣告了青蒿素的发现 。在那个信息传播远不如如今便捷的时代，论文迅速被《美国化学文摘》收录，成为全球抗疟研究的关键起点。此后，青蒿素从中国走向世界，成为拯救无数生命的 “神药”，屠呦呦也凭借这一成果荣获诺贝尔奖。这一历程有力地证明，科研成果的价值并不取决于发表语言，而在于其本身的创新性和科学性。​

中国 “杂交水稻之父” 袁隆平，1966 年在《科学通报》发表论文《水稻的雄性不孕性》，这篇论文奠定了杂交水稻研究的理论基础。袁隆平在论文中，运用大量详细的科研数据，阐述了杂交优势大幅度增产的前景，正式提出通过培育水稻 “三系” 及利用配套方法来进行水稻杂种优势的设想与思路。此后，他带领团队经过多年研究，成功实现了杂交水稻的大规模种植，为解决全球粮食问题作出了巨大贡献 。这一成果最初也是以中文呈现，却引发了全球农业领域的变革。​

赵忠贤团队对高温超导的研究同样如此。20 世纪 80 年代，赵忠贤团队在艰苦的科研条件下，独立发现液氮温区高温超导体，并将成果发表在中文期刊上。他们的发现打破了传统理论对超导临界温度的限制，推动了国际高温超导研究热潮。此后，赵忠贤团队又在铁基超导领域取得突破，制备了 50K 以上的系列铁基超导体，创造了铁基高温超导体临界温度纪录 。这些成果不仅让中国在高温超导研究领域跻身国际前列，也证明了母语在科研成果传播中的重要性。​

再看国外，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最初以拉丁文撰写，这部科学巨著奠定了经典力学的基础，对后世科学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居里夫人用法语发表了关于放射性研究的论文，开创了放射性研究的新纪元；19 世纪，德语成为科学研究的重要语言之一，德国科学家在化学、医学、物理学等领域取得了众多重要成果，许多论文都以德语发表。这些伟大科学家的成就表明，母语是科研表达的重要工具，即使在国际交流日益频繁的今天，母语在科研成果的首发和传播中依然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二）国际话语权的反向构建​

在当今全球化的科研环境下，国际话语权的争夺愈发激烈。虽然英文在国际学术交流中占据主导地位，但我们不能忽视母语在构建国际话语权方面的重要作用。以嫦娥五号月壤研究成果为例，4 篇论文全部发表于《科学》《自然》等英文期刊，这固然在短时间内带来了较高的国际关注度，但也凸显了中文期刊在国际科研舞台上的 “失语” 困境。​

回顾历史，我们可以发现母语科研表达是构建国际话语权的重要途径。17 世纪，英国皇家学会创办英文期刊《哲学会刊》，打破了拉丁文在学术领域的垄断地位。当时，英国科学家们开始用英语发表科研成果，逐渐形成了以英语为核心的学术交流圈，英国也因此在科学研究领域逐渐占据主导地位。19 世纪，德国凭借《自然科学年鉴》等德语学术期刊，构建了德语学术体系，德国科学家在各个领域取得的成果通过这些期刊传播到世界，使德语成为科学研究的重要语言之一 。​

如今，中国在航天、超导、5G 等领域取得了众多原创性成果，这些成果是中国科研实力的体现，也是构建国际话语权的重要基础。如果我们能够以中文为首发语言，发表这些科研成果，并配合高质量的多语种摘要，不仅能够守护科研思维的原生性，还能逐步提升中文科技期刊的国际影响力。就像屠呦呦的青蒿素研究论文，虽然最初以中文发表，但凭借其卓越的科研价值，最终成为全球抗疟的重要指南，为中国科研赢得了国际声誉。​

此外，中文科技期刊的发展还能促进国内科研人员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形成良好的科研生态。当科研人员能够用母语自由地表达研究成果和观点时，他们能够更加深入地探讨问题，激发创新思维。同时，中文科技期刊的国际化发展也能吸引更多国际科研人员的关注和参与，促进中外科研的交流与合作，进一步提升中国科研的国际影响力。​

三、现实之困：当 "英语崇拜" 成为科研枷锁​

（一）评价体系的路径依赖​

在科研评价体系中，“SCI 至上” 的观念曾长期占据主导地位，成为科研人员头上的 “紧箍咒” 。在这种考核指挥棒下，科研人员的职称晋升、项目申报、人才评选等都与 SCI 论文紧密挂钩。发表英文论文，尤其是发表在高影响因子的 SCI 期刊上，意味着更直接的职业发展优势；而中文期刊则往往被贴上 “影响力不足” 的标签，在科研评价中处于边缘地位。​

这种制度性导向带来了一系列问题。每年我国有 4800 余种中文科技期刊，但真正能留住顶尖科研成果的却寥寥无几。就连嫦娥六号这样举世瞩目的国家重大工程成果，也陷入了 “发中文还是英文” 的舆论漩涡。许多科研人员为了追求职业发展，不得不将大量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英文论文的撰写和发表中，忽视了用母语进行深入的科研思考和创新探索。​

更深刻的影响在于思维层面。当年轻科研者习惯用英语进行实验记录、论文构思时，母语所承载的认知范式和文化直觉正在被逐渐边缘化。他们在科研过程中，可能会更多地遵循西方的科研思维和方法，而忽视了中国传统文化中蕴含的智慧和创新思维。这种思维方式的转变，不仅影响了科研人员的创新能力，也对我国科研的自主性和独立性产生了一定的冲击。​

值得庆幸的是，近年来，国家已经意识到了 “SCI 至上” 带来的问题，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以纠正。2020 年 2 月，教育部、科技部印发《关于规范高等学校 SCI 论文相关指标使用 树立正确评价导向的若干意见》，明确提出要破除论文 “SCI 至上”，探索建立科学的评价体系 。这一政策的出台，为打破 “英语崇拜” 的科研枷锁，推动母语在科研中的应用提供了政策支持。​

（二）科研传播的单向损耗​

在全球科研领域，英语占据着主导地位。剑桥大学的研究显示，全球仅 18% 的人口以英语为母语，却有 98% 的科研成果用英语发表。这种 “语言霸权” 导致大量非英语研究被忽视，许多有价值的科研成果无法得到广泛传播和认可。​

2003 年，中国在禽流感早期研究中取得了重要成果，但由于仅发表于中文期刊，未能及时引起国际关注。这一事件成为深刻教训，提醒我们过度依赖英语发表科研成果可能会导致信息传播的不畅和科研合作的受阻。对中国科研而言，过度依赖英语发表不仅造成母语学术传统的断裂，更在国际交流中陷入 “翻译腔” 困境。当复杂的科研逻辑被转码为非母语表达时，概念失真、数据误读的风险始终存在。​

与中国形成对比的是，德国马普研究所坚持德文成果存档，母语既是科研知识传承的 “基因库”，也是防止学术流失的 “防火墙”。该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在发表研究成果时，除了在国际知名的英语期刊上发表外，还会同时发布德文版本。这样做不仅方便了德国国内科研人员的学习和研究，也保护了德国的科研知识和学术传统。​

四、破局之道：构建双语协同的科研生态​

（一）夯实母语根基：从期刊建设到思维培育​

打造中文科研 “旗舰平台” 已刻不容缓。《德国应用化学》作为德国化学学会的旗舰期刊，一直致力于发表化学领域具有原创性和前沿性的研究成果，在全球化学研究领域具有极高的影响力 。《法国数学年刊》同样在数学领域占据着重要地位，许多重要的数学研究成果都首发于此。这些国际知名期刊的成功经验表明，我们应重点扶持《中国科学》《科学通报》等国内期刊，建立与国际接轨的审稿机制和传播体系，提升期刊的国际化水平和影响力。​

在嫦娥六号月壤研究成果的发表中，如果有优质的中文期刊平台可供选择，科研人员便能更自由地用母语阐述研究思路和成果，避免因语言转换带来的信息损耗。同时，高校应将 “科研母语表达” 设为必修课，系统培养学生用中文进行学术写作、成果汇报的能力。法国科研人员在进行学术研究时，必须掌握法语科技论文的规范，这种母语思维训练已成为他们科研素养的核心组成部分。我们也应借鉴这一模式，让母语思维在科研人才培养中发挥关键作用。​

（二）拓展国际视野：在对话中实现双向赋能​

倡导 “母语首发 + 多语传播” 的双轨模式，是实现科研成果高效传播的关键。科研人员应优先用中文完成核心论述，确保研究思维的原生性和独特性。同时，制作高质量的英文学术摘要，通过 ResearchGate 等国际学术平台定向推送，实现研究成果的广泛传播。嫦娥六号的部分研究团队已尝试这一模式，他们在中文核心期刊发表基础理论成果，同步在国际顶刊发布关键数据，既坚守了科研主权，又实现了与国际科研界的高效沟通。​

屠呦呦团队的科研历程是 “双语协同” 的成功典范。他们在研究青蒿素的过程中，深入挖掘中医古籍中的智慧，用中文记录和总结研究成果。在国际交流中，团队又能精准地用英文阐释青蒿素的抗药性解决方案，使研究成果得到国际科学界的广泛认可。这种 “用母语创新，用外语对话” 的意识，应成为科研人员的共识。​

站在嫦娥六号月壤研究的新起点上，我们深刻认识到，母语是科研创新的根系，为我们提供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独特的思维方式；外语则是交流的工具，帮助我们打开世界之门，与国际科研界共享成果。当牛顿的拉丁文、爱因斯坦的德文、屠呦呦的中文共同在科学史上闪耀时，我们看到了科研自信的真正内涵。​

我们应努力让中文成为科研创新的 “主场语言”，通过高质量的科研成果和国际化的传播策略，让世界通过汉语读懂中国科技的心跳。就像月球背面的土壤，终将在中英双语的解读中，向全人类诉说宇宙的奥秘，这是对 “科学无国界” 最动人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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