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魔王冢(34)卢瑶瑶

那来人正是令他魂牵梦绕及至浪荡红尘的初恋情人，卢瑶瑶。

本乃昔日相伴之挚爱红颜，今却已生死两相隔。李翊轩早已忍耐不住激动的心情，顷刻间便泪如雨下。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死死地搂住不放。

“翊轩，你的力气太大了，我喘不过气了哎。”卢瑶瑶用带着哀求的口气说道。

“我怕……我再松手……就又会失去你了。”李翊轩仍然是泣不成声。

卢瑶瑶费力地挣脱了他的拥抱，左手搭着他的肩膀，右手为他抹去脸庞上的泪水，深情地说道：“翊轩，不要哭了，你再哭弄得我也想哭了。”

李翊轩重重呼出一口气，稍稍稳定了情绪，道：“为什么你仍然留在这里呢？为什么没有转世呢？”

卢瑶瑶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幽幽说道：“傻样儿，我在等你啊……我死后，就是想等着你，想和你一起转世，再续前缘。所以，我一直坐在奈何桥的桥头，说什么也不喝那孟婆汤。还好孟婆对我十分照顾，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也没有难为我。——说到这里，翊轩，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了？”

李翊轩一怔，方才明白她终日守在这一成不变的环境，早已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了，便道：“今年是2012年，现在是9月份。”

“2012年9月……啊，你已经23岁了呢。”卢瑶瑶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微笑着说道：“难怪脸长得更成熟、更有棱角了。”说罢，又用力捏捏他的肩膀和胳膊，道：“身体也更结实了呢。”

经她这么一说，李翊轩才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发现她仍是那一年不到20岁的样子，只是略有消瘦。想着伊人已逝，不由得鼻子一酸，险些又淌下泪来。

“别哭，别哭。”卢瑶瑶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安慰他道：“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不是吗？”

李翊轩噙着泪水用力地点了点头。

卢瑶瑶继续说道：“我还以为我会等上个几十年，结果到最后等来一个走路颤颤巍巍、满头白发的李老太爷。”

李翊轩听罢，不由得破涕为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我家瑶瑶可不能以貌取人啊！”

“那可没准儿！”卢瑶瑶娇嗔地撅起她那樱桃小嘴。

由于情绪大好，李翊轩逐渐恢复了自己原本应有的思维能力。他重新想起是阎罗王安排卢瑶瑶与他见面的，便正容道：“瑶瑶，既然是阎罗王安排你与我见面的，那想必是有什么目的吧？”

卢瑶瑶闻言面色微变，支支吾吾地答道：“王爷告诉我说，你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后台很硬的对手，凭你这个凡人根本不可能战胜他。”

李翊轩听到“后台”一词，发觉这和刚才阎罗王所说的有着不小的出入，不由得心中一颤，暗忖道：难不成这就是他千方百计要我取消调查的原因吗？但是，他仍然面不改色地点头道：“我了解了，还有吗？”

卢瑶瑶看着他的双眼，恳切地说道：“王爷还许给我一个很好的出身，生下来便可以和你成为青梅竹马。——这是多大的恩典呵！翊轩，让我们一起喝下孟婆汤，然后再续前缘好吗？我实在舍不得让你再涉足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李翊轩的双手缓缓松开了卢瑶瑶的身体，先前热烈的目光也黯淡了下来。他沉默少顷，一字一句地问道：“瑶瑶，告诉我，你爱我吗？”

“当然爱！这还用问吗？”卢瑶瑶不假思索地答道。说罢，她又觉察出来这句话中暗藏了不小的名堂，便接着说道：“翊轩，你什么意思？”

李翊轩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质问道：“那么你再告诉我，当时你身患绝症，为什么要从我身边消失？”说到这里，他的双眼中放射出锐利的光芒，卢瑶瑶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得低下头去。

“我知道那已是不治之症，怕你伤心。”卢瑶瑶沉默良久，终于说出了这个李翊轩早已猜到的原因。

李翊轩冷冷地看着她，道：“照你这么说，那么你是否真的把我当成了准备共度一生的那个男人？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共渡难关呢？即便真的治不好你的病，我也可以陪你一起走过这最后的日子啊！——但是现在呢？我每每一想到你，心中就有说不尽的遗憾和惆怅！你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卢瑶瑶让他连珠炮似的质问轰得哑口无言，只得不住地说道：“对不起翊轩，真的对不起……”

“好吧！我也知道你是心疼我！”李翊轩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话锋一转说道：“如果时光回到那个时候，你还会选择独自面对死亡吗？”

“但是，翊轩，人生没有如果的。”卢瑶瑶毕竟已然亲身经历死亡，看待人生自是无比透彻。

“我知道没有，我只是要一个回答，可以吗？”李翊轩炯炯的目光逼视着她。

“好吧，那么我会告诉你实情，然后与你一同度过我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不会再让你遗憾了，这样可以吗？”

李翊轩沉默少顷，终于锋芒毕露地亮出底牌，道：“现在的情况是，我爱上的另外一名女子也到了她人生中最困难的阶段，她需要我的帮助。你说，我能够再一次让我所爱的女子独自面对这种事情吗？”

卢瑶瑶闻言，立时面如死灰。她喃喃说道：“我明白了。——那么，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李翊轩点点头。

卢瑶瑶继续说道：“其实，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对吗？”还未待李翊轩回答，她却又似替他解答一般，不无幽怨地说道：“在那个春心浮动的青春期里，即使你不爱上我，也会爱上别的女孩，仅此而已。”

李翊轩听到这里，用手指虚掩住她的双唇，真诚地说道：“你说得对。但是，我爱上的那个女孩不是别人，而是你卢瑶瑶——即便到现在，我也仍然深爱着你，这一切都不曾变过。你……会永远留在我心里。”

卢瑶瑶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缓缓吟唱道：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十年……”李翊轩若有所思地说道：“早先只是觉得这首歌的曲子好，也钟情于那种忧伤的调子——现在看来，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把它听懂了，因为它真的是太符合我们现在的情况了。”

卢瑶瑶不再答话，轻轻挣脱李翊轩的拥抱，缓步与他擦肩而过。她走到放置孟婆汤的桌子旁，突然端起碗，将其中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听到饮水的声因，李翊轩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立即冲了过来，再次紧紧把卢瑶瑶紧紧搂在怀里。

孟婆汤的效用发作很快，只见卢瑶瑶的周身放出奇异的光彩，彩色的粒子逐渐侵蚀着她的身体。

“呵——我要去了啊……翊轩，吻我好吗？”

李翊轩轻轻凑上前去，用自己的嘴贴上她冰冷的香唇。

“永别了翊轩！现在，你是我最熟悉和最爱的人；但是，我们马上就会是陌生人了。”话音刚落，她娇小的躯体便为那群粒子所吞没，然后化作一道光束飞出大殿之外。

李翊轩目送她的灵魂远去，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说罢，他不经意地发现，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刻，他却突然变得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他闭上眼，似乎听到了忘川河澎湃的水声，还能感觉到奈何桥上一个个即将轮回的灵魂，它们或是期待，或是遗憾，或是哀叹，或是惆怅。——事实上，除了心灵之外，他那远在人间的肉体上则更是因此而相应起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而他却由于沉浸在这般平静之中，竟是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李翊轩的耳边突然响起阎罗王的声音。

“昔日之佳人已于奈何桥上重入轮回。既然你并未跟随，可见你归意已决。”

李翊轩慢慢睁开眼，平静地看着阎罗王，徐徐说道：“王爷若是强留，我又能奈何。”

阎罗王眼中闪出灼灼的光彩，道：“我不拦你，不过你这一去，必会惹出祸来。”

李翊轩一怔，道：“王爷抬举我了，您忘了，我只是个凡人。”

阎罗王神秘地一笑：“你已不再是先前的那个你了，待你的灵魂归体后，自会明白。”说罢，脸色立即严肃起来，道：“快走吧！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大将军带了你进来，如若再让别人知道，我可就护不了你了！以法为先，下不为例！”

鬼金羊上前，对阎罗王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抱拳道：“王爷珍重，鬼金羊刚才错怪王爷了，乞望见谅。”

“哈哈！”阎罗王仰天大笑，抱拳回礼道：“你我既已共事多年，些许小误会，何足挂齿哉！——大将军珍重！恕小王不远送了！”

鬼金羊操起宝剑，将李翊轩收进剑中，腾空而去。

当二人回到亚阴间的墓室时，吕思阳已是面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

鬼金羊见状，连忙将李翊轩的魂魄归体，并施法为吕思阳回复真元。少时，吕思阳的面色逐渐红润起来。

这时，李翊轩也睁眼醒来。他费力地撑坐了起来，看了看正在施法的鬼、吕二人，问道：“咦？你们身上怎么还会发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