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的看客

现在我已不敢为自己占卜，所以，我把它交给一个戴着墨镜故作神秘的算命老头儿来完成。他气若游丝地说：“浮萍无根”。然后就开始兜售那句“天机不可泄露”。一丝微笑拧弯了他一本正经的嘴，然后又把嘴收缩成一条缝。我逃也似的头也不回。使我恐惧的不是他的话，而是他那口欣喜若狂的黑牙。他好像刚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眼神冷漠，和摆在市场上的死鱼一般，把整个空气都渲染得近似坟地。
原本阔大的阳光掉在地上，摔成碎片，四分五裂。无穷无尽的胡思乱想给自己制造了多层次多角度的悲伤。地理纵向比，沧海桑田；历史横向比，风起云涌。而我的人生交乱错杂，并且裹挟着对生命的诅咒，谴责它让我成为一个女孩儿。然而事实岿然不动，寂寥地杵在那儿，倒是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跨上单车，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路边小店为了招徕顾客而播放的流行DJ曲穿透那种劣质音响转化成哀乐，沿着一条条街道，跨过一处处市场，闯过瑟瑟发抖的十二月，到处飘荡。突然意识到十一月已经寿终正寝，我感觉到了内心深处无名的绝望。无论如何到了最后的最后，时间都会把每个生命一一还给上苍，微笑也就随之而去，不留踪迹。没有一个敢公然地向君临天下的死亡挑战。
我倾听着车辆来的来，往的往，交错而过，时而退让，时而想抵抗，混杂着固执和软弱，虚张声势和恐惧招来了车主的藐视。他们阴沉，丑陋，不动声色。我讨厌这种寡廉鲜耻的态度，它培育了一批哥特式的野蛮人，却没有哥特人那种建设的能力。这个世间只有圆滑，没有圆满。有权力的人没良心，有意识的人没道德，而妄自尊大的人又缺乏英勇气概。
我在人群中保持着孤独，冷眼对着欢乐。我只是个看客，根本不进入这个世界。随身携带的只是我的青春和幻想，可是，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呢？并且，它们也有离我而去的一天。
高空的风撕破广告条幅，狞笑着问我：你知道追梦的灾难吗？！它把我逼到快乐与悲伤的边缘，进退两难，搅乱了我的孤单。
理智的最后一缕光亮也逃离了我。我们是那么迅速，那么频繁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和幻想。由于精于为自己铸造痛苦，我就置身于两种绝望之间：有时候我认为自己不过是个废物，不能超出于平庸之上；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身上的某些品质永远不会得到欣赏，就如梵文诗歌里的菖蒲，尽管有光彩和香气，却并不为人看重，因为它在坟墓上开花。一种隐秘的直觉警告我，在这个世界上，我也许找不到要寻找的东西，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