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家,坐着等饭吃,宁愿饿着。突然想起小时候有好多次这种经历,不过那时侯我有自己动手的愿望,现在却没有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越大越懒(其实是饿得受不了了),我还是向冰箱迈开了步子。无奈家中弹尽粮绝,冰箱里除了一小碟吸收异味的茶叶,再就只剩下冰冷了,就好像我又空又凉的肚子。
拉上窗帘,习惯性的在地板上坐着,对着电暖器发出暖暖的光,把所有的寒冷和阴沉都关在外面。又是一个人了,就这样在地上傻坐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记忆中更多的是等,就坐在家门口那个高高的木门坎上,用手在旁边掉灰的墙上用不同的东西留下各种各样的印子,然后望着家门口的小巷子。巷子前面是个圆门洞,每天宿舍的人都会在那里穿来穿去,爸爸妈妈多半从巷子后面回来,偶尔也走前面,所以我通常是死盯着朝后面的口子,偶尔也不忘了转过来看看前面的洞口。那个时候幺爹住在我们家隔壁,所以每到家里没人的时候,幺爹都会把我叫到他们家吃饭。幺爹是我爸爸最小的弟弟,同样两个很重感情的人,让我感觉他们都把对方看得比自己重要。小时候,我最喜欢的零食是一种叫卜卜星的膨化食品,可是因为贵也不可能天天都吃得上,那时候我就常想要是有什么比吃卜卜星的大赛,我一定去参加。可是有一天,我正在家门口玩耍,远远地看到爸爸乐呵呵地扛着小妹妹(幺爹的女儿)从小卖部那边走过来,小妹妹手上捏着袋我最喜欢的卜卜星,现在想来很可笑,但当时小孩子的心情真是无法理解,记忆中那时侯好像有很强烈的想哭的冲动,因为严厉的老爸从来就没有给我主动买过零食,即使如果我找他要钱买零食他绝不会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侯的感觉就觉着不是一样的,也没有他乐呵呵扛着我在肩头的记忆,就觉得他喜欢妹妹多过我了,鼻子就酸酸的。而幺爹呢,居然有一次因为他不在家幺妈没有叫我过去吃饭被他知道后打了幺妈一顿,当我爸爸抱着蜷缩得像床被子的幺妈进屋时我正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那两个男人有着同样暴躁的脾气和不愿意向最亲近的人表达感情的闷性子。
小时侯也曾自作聪明,家里没人的时候就跑到幺爹家问几点钟啦,然后顺理成章的幺爹知道我家没人后留我在他家玩。可是这小孩子的伎俩哪逃得过大人的眼睛,有年除夕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年饭的时候,幺爹一时酒性起拿来做玩笑讲时羞得我满脸通红,家里人也都笑呵呵的说我人小鬼大。但是那时候的确是很害怕一个人在家的,所以每次一个人的时候不管做什么我都会把电视和所有的灯都开着,即使是睡觉,所以从小到大我睡觉都不忌光,反而觉得灯都亮着旁边有电视吵着睡的更安稳。有年大概是冬天,我睡着睡着冷醒了,觉得脚冰冰的,突然想起来以前奶奶带的时候有个铁壶,里面装了开水用东西裹起来放在脚头就很暖了,可是找遍家里符合需要就只有一个饮料瓶子的,我拿它灌满了开水,壶被扭曲得乱七八糟的,取了一会暖,却把脚和床弄湿了一大片。可是有一次,连幺爹家也没人了,我就坐在门槛上一直到天黑,那天我没有看每天吃饭时候放的忍者神龟。那天不知为何突发奇想,想做好饭等爸爸回来吃,于是就学着他们的样子打开煤气灶,从米缸里舀了两杯米放进热热的锅里,可是怎么炒都炒不成平时吃的样子,我最终放弃了这顿晚餐。我所有的亲戚后来都知道了我炒米的故事,所以直到许多年后他们仍然偶尔也会拿这个来调侃我一下,但那天我在睡梦中被光照醒来后看到的爸爸眼角闪闪的东西却让我一辈子难忘。爸爸看见我睁开眼睛,很轻的说:起来吃饭吧?那是我记忆中少有的爸爸的轻柔的声音,透着满满的怜惜,我迷迷糊糊的感觉眼角紧绷绷的,但不知道那泪是爸爸还是我的。爸爸显然看到了我的杰作,本以为会挨骂,但是却没有。那天的晚饭不知是在几点吃的,仿佛吃着吃着就睡着了,睡到了今天,一睁眼,自己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冷到了骨头里,眼前仍然是电暖器里的光……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都在等待,记忆单薄得可怜,脑子里出现的却总是那几幅没有声音的图画,好象在看电影,字幕一晃就过了十年,十年的岁月寂静得可怕。
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坐着,却仍然讨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