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下前端 —— 关于我的职业经历和前端是否会被“取代”的碎碎念

这篇文章先在我个人网站发，后搬运到了小红书的个人号、优快云。

现在 AI 全面摊开了，总是能刷到某某模型要把“前端/程序员干掉了”。或许在这些人眼里，前端开发似乎就是个“画皮”的工作——AI 生成一段 HTML，再加点 CSS，网页就出来了，所以前端工程师马上就要被淘汰了。

说来惭愧，前端这一行我也就干了快三年，但我觉得我能谈谈我的经历，以及我对前端的理解。一方面觉得好笑，就和我之前在小红书发的帖子差不多，我认为很多营销 AI 的本质上是一种林禄和，另一方面我也确实觉得，好像大家印象中的前端确实就是个很简单的玩意，确实很容易给取代了（我以前做的一个项目的甲方就这么想），无论这个取代前端的，是我们的同行，还是人工智能。

我想从我个人的成长轨迹出发，聊聊什么是真正的“现代前端”，以及为什么它远比外人想象的要复杂和厚重。

我对前端最初的记忆，要追溯到小时候上计算机课，当然，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前端这个词，就叫网页吧。

1. HTML 和玩具 JavaScript

我是 2000 年出生的，小学和初中还是 Windows XP + IE 的天下。我记得我小学偷摸着上网的时候，浏览器很多 URL 的后缀都是 .jsp，.asp 之类的，还是不分离的时代，我对 HTML 的认识，还是我用 IE6 另存为网页，然后打开记事本打开看的那一堆杂乱的文本。

我 2012 年上的初中，那个时候 Node.js 刚出现没几年，Windows 8 刚刚出现，IE 也快死了。我初中计算机教室的电脑还是 Windows XP，虽然大家都知道 XP 在 2014 年就要完蛋了，但无所谓接着用。计算机教材也是如此。我们那个时候用 Dreamweaver 来做网页设计，老师教我们用拖拽的方式来做网页，我记得当时我还挺喜欢的，觉得挺有意思。老师那个时候介绍 JavaScript 的时候，说，这个就是个脚本（我的理解是：原来是个玩具），可以有特效的，也没说太多。

有次大作业是：用 Dreamweaver 做一个电子周刊。我很高兴我做出来了，我也觉得我真是个天才，做的那么漂亮。我也觉得，原来“网页开发”就这么简单吗。

我没想到的是，从上帝视角来看，前端已经开始革命了。

2. 原来“网页”可以这么强

再次深度接触“网页”，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

那时前端生态开始爆发，Vue 和 React 已经崭露头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作为一个技术爱好者，我尝试用 Hexo 搭建了自己的博客。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触 Node.js，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 Node.js 是什么，就觉得原来 JavaScript 还能这么复杂。

微信小程序开始在国内普及。我突然发现，“网页”的概念变了。它不再只是浏览器里，就像百度搜索一样的玩意，原来已经有了类似 App 的体验。

“原来网页可以这么厉害吗” ——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3. 开始涉及开发这一行

命运给我开了一个玩笑，我后来从一个爱好者，真的变成了程序员。

我常常对人说，我是半路出家的程序员，因为我是报培训班学的 —— 我刚从培训班出来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说，但现在无所谓了 —— 因为我觉得，至少现在的我，不是刻板印象中的，“培训出来的程序员”。

我们那个时候 ChatGPT 3.5 刚刚出圈，我当时还赶上了“古法编程”的末班车 —— 为什么是古法编程，我们那个时候还是全手写代码，不会的查 优快云，而不是现在这样，用 Copilot，用 Cursor，不会的问 AI。

我在培训班学的技术也很常规，

第一个是 Vue 2 + Element UI，后台管理系统。第二个就是小程序和 UniApp。

4. 开始了前端的职业生涯

我第一份工作是帮朋友做小程序开发，给某个高校做就业辅导系统。第一份工作是项目制的，几个月之后交付做完，我就走了。

第二份工作，我去了长沙。那个公司先在北辰三角洲附近，后来公司搬家了，去了侯家塘。这家公司是做建筑行业的数字化方案的，它和我之前的公司不一样，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它“重前端”，我第一天入职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后端其实不会处理琐碎的业务逻辑，和之前那份工作不一样，后端比较抽象。他们很多业务逻辑都是在前端实现的。也是这个时候开始觉得现在很多业务逻辑已经转向了前端。

那个公司还用了一些付费的前端库，后来我查了一下，好贵的，要是我我真付不起。那些前端库其实也很复杂，我觉得做起来不比后端轻松。

5. 前端远比想象的复杂

接上文，在那家做建筑数字化的公司里，我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现代前端”。

我对“现代前端”的理解分为两点：复杂和多样。

什么是复杂？业务逻辑后转前，前端处理的东西更多了。不仅仅是长沙的那个项目，包括我这段时间以来做的，其实，后端变得非常“抽象化”，他们只负责提供最基础的数据接口和鉴权，而大量复杂的业务逻辑、数据清洗、甚至是一些图形计算逻辑，全部压在了前端身上。我每天面对的不是简单的 div 和 span，更复杂的东西，以前客户说需求的时候可能后端听听就行了，现在前端也得理解。而且你得知道，JavaScript 无论怎么样也是一个图灵完备的语言，理论上你能用 JS 实现任何东西。

什么是多样？前端可不仅仅是跑在 Chrome 里的那堆东西。前端有 Electron、有小程序、有 React Native —— 如果你认为这些本质上还是浏览器的话，那还有 Flutter、Dart。

6. “被取代”

从长沙那家公司离职之后，我一度焦虑过。
那时候我手里只有 Vue 和 UniApp 这两把刷子。而且前端行业确实算寒冬，老板都在降本增效、同行们都在卷。那个时候已经有前端“被取代”的论调了，很多卖课的也在制造焦虑，说你要被取代了 —— 不过他们那个时候还没用到 AI 话术，只是说，你应该报我们的增强班，这样能卷过别人。

我后来去了岳麓的一个公司面试了下，因为我简历上有一个 Vue 3 项目写的是，用了 Pinia 做状态管理，面试官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选择用 Pinia 做状态管理，而不是基于 localStorage 自己封装一个？”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说，

“Pinia 更方便”

现在看来我真的想狠狠抽自己，这个回答显然是很蠢的，我觉得我只会用，但是不理解。我在培训班的时候，老师也说过，“你们会用就行了，不用理解太多”。

如果说 AI 能取代谁，它取代的一定是那个时候的我。

因为如果只是写 Vue + Element UI 的模板代码，那 AI 很容易取代你，写好点提示词，搞好点工作流，很舒服、很轻松。

如果是当时的我，我觉得被取代，我都有点心甘情愿。因为无论是在 AI 诞生前还是诞生后，一个只知道在舒适区里重复造轮子、而不去思考底层原理的程序员，本质上都是在慢性死亡。

后来我回了老家，我开始恶补之前缺掉的，我重新学了 TypeScript，系统性学了 React、并且开始涉及到 SSR、 Node.js 甚至是后端的。并且我不再满足于“能跑就行”，而是开始思考“为什么要这么写”。

当然，这些是技术，现在更重要的是思维方式。我开始学着去分析问题，而不是单纯地想着“我怎么写代码”。促使我更注重理解需求的，也是我参加的一个项目，被甲方说了，因为我当时理解需求上是一个短板。那次经历让我意识到，光有技术是不够的。

7. AI 时代的“画皮”与“画骨”

回到最开始的话题，AI 会把前端干掉吗？

现在 AI 全面铺开，我也在用。它能帮我生成我懒得写的 CSS，能帮我写出一段完美的正则，甚至能帮我重构一段屎山代码。

在很多外行，甚至是一些营销号眼里，前端依然是那个“画皮”的工作。他们觉得 AI 画皮画得这么好，你们这些画皮的人该失业了。

我觉得从我的经历来看的话，已经足够证明前端不再是“画皮”。

前端现在是“画骨”了，前端也不是在一张画着猫的纸上，把猫改成老虎皮，而且真画了张老虎出来。

AI 生成的网页，实话说比我手写漂亮，但他真的不能完全吃透业务逻辑，而且它输出的结果是不确定的。从细节上，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次会输出什么东西。

更关键的是，AI 并不懂什么是“需求”。

从 Transformer 这个架构上来说，它并没有人的思维能力，它是在照猫画虎，在预测下一个字，它也不理解客户那句“五彩斑斓的黑”背后真正的焦虑是什么。很多媒体说，LLM 现在能对你的对话产生情绪，甚至能发流汗黄豆 emoji —— 但这个只是训练的结果，你还能给它训练成猫娘呢。

以前我觉得，程序员的核心竞争力是“写出复杂的代码”。但现在我觉得，核心竞争力是“理解复杂的需求”。

AI 能模仿代码的实现，但很难像人一样去处理那些非标准化的、充满变数的真实业务。你作为新时代的程序员，如果还只是盯着代码本身，那确实危险；但如果你能透过代码，去理解业务、去解决实际问题，那 AI 就只是你手里的一个强力工具。

就这样，前端还能被取代吗？我想不能。只要人机交互的需求还在，只要业务逻辑还在不断变化，那个只会画 HTML 的“前端”可能死了，但作为工程师的“前端”，才刚刚开始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