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的爱情19

这段时间，公司组织内部评审，而陈旭所在的项目组正好是抽查的对象。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陈旭他们每天都忙于补缺少的文档。

　　在中国，说起抽查，其实都是例行公事。一般都是上面先选好检查的对象，然后告诉他们要检查什么，下面该怎样对应。等下面都准备好了以后，上面的人再走走过程，然后美名其曰：抽查。这就像有些政治人物经常玩的“以退为进”的游戏，做做样子而已。

　　虽然是做样子，可是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这就好比结婚的时候，其实很多人都已经同居过了，相互之间已经没有那种强烈的渴望了，但是你还得表现的很认真的样子，不能有丝毫的懈怠。人，真的天生就是演员，只不过有的是演给自己看，有的演给别人看，有的是演给大家看而已。

　　陈旭这几天又要应付检查，又要忙于装修的事，等到周末的时候，他还得陪杨若依逛街看家具，真有点应接不暇的感觉。如果把时间比作牛奶的话，那陈旭快成专业的挤奶工人了。如果把时间比作乳沟的话，那陈旭就是专门的塑胸乳罩了。

　　正当装修进行得如火如荼时，杨若依的家人突然打电话让她回去，具体原因她也没和陈旭说，只是说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她下午收拾完东西，第二天就乘飞机回去了。陈旭没有和杨若依一起去，原因有二：第一，杨若依不让他一起去，第二，装修和工作的事让他脱不开身。对于杨若依突然回家这件事，陈旭当时也感到很意外，只是没有多想，所以也没有追问原因。如果他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估计打死他也不会让杨若依一个人回去。

　　这些天，陈旭都沉浸着即将结婚的巨大喜悦中。每天上班的时候，脸上情不自禁地挂着微笑。有时候，一个人面对屏幕都会乐得笑出声来。人也变得谦和起来，不再会因为组员一个幼稚的错误而大发雷霆。连食堂平时难以下咽的饭菜也变得可口起来。

　　这个周末，陈旭找张朝洋出来喝酒。自从张朝洋结婚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有人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很多女人为此不平，说这是在贬低她们。可是想想看，大街上没有手足的残疾人士很多，但是裸奔的人却很少。

　　他们约好在以前经常喝酒的饭店见面。坐下来以后，张朝洋把外套脱了放在一边的椅子上，问陈旭道：“陈旭，今天怎么有空找我喝酒啊？”

　　陈旭拿起茶壶，把张朝洋的杯子倒满后，又把自己的倒上，方才回答道：“张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哪次不是我去找你，你都说没空。”

　　张朝洋向他摆了摆手，有点激动地说道：“这个话题不提也罢，提了就来气。结婚前，感觉你嫂子还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可是结婚后……还是不提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对了，你女朋友杨若依人呢？”

　　陈旭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说道：“她啊，有点事回趟家。”

　　张朝洋笑了笑，以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陈旭看。陈旭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张哥，你不要误会。我找你绝对不是因为杨若依她回家了。”

　　张朝洋说道：“我可什么也没说啊。”然后两个人仿佛心灵相通般同时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酒菜都上来了，他们边吃边聊。

　　张朝洋发现陈旭今天有点异常，感觉他整个人仿佛刚从蜜罐里爬出来似的，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甜蜜的味道，就问他道：“陈旭，最近有什么高兴的事啊？”

　　陈旭兴奋地道：“我和杨若依打算过完年就结婚。”言语中透露着浓浓的喜悦。

　　张朝洋看到陈旭此时幸福的样子，和自己结婚前一模一样，真替他高兴。可是想到自己如今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该祝贺他好还是替他惋惜。他端起酒杯，对陈旭说道：“哥们，祝你和杨若依能够永远恩爱。”

　　正当他们喝得高兴的时候，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主人主人，来电话啦！”。张朝洋不耐烦地掏出手机，朝陈旭示意接个电话。电话接通了，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女高音：“你现在在哪儿，怎么还不回家啊？”

　　张朝洋小声地回答道：“我和哥们在吃饭了，可能晚点回去。”

　　又是一阵急促的女高音：“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不是告诉你不要喝酒吗。你那肝还能喝酒吗，告诉你多少遍了。”然后女高声突然戛然而止，那感觉就像大声呼救的人突然被抢劫的人用刀抵住了腰身。又像一只苍蝇，不，不是一只，是一堆苍蝇围着你，嗡嗡……终于有一天，你抓住他，扯出它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在手起刀落，整个世界清静了……

　　张朝洋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说道：“一天到晚跟念经似的”，话还没有说完，桌子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主人主人，来电话啦！主人主人，来电话啦！”，铃声里小孩的声音仿佛催命般叫个不停。张朝洋一气，直接把手机关了。

　　陈旭有点抱歉地说道：“张哥，要不咱们今天就喝到这里为止吧。改天，改天我再请你。”

　　张朝洋忙说道：“陈旭，没事。我跟你说，这女人都是惯得，毛病。我今天非要喝个痛苦，我看她能把我乍的。”

　　陈旭本来还想劝张朝洋几句，但是看到他态度坚决的样子，只好放弃了。又喝了几瓶啤酒后，张朝洋提议去唱歌。陈旭今天为了装修的事忙了一整天，而且刚才又惹张朝洋老婆不高兴，所以打算喝完酒就回去。但是他看张朝洋气还没消的样子，又不敢提出来，怕他说自己不够意思，只好顺着他的意思。他们打车来到了一家KTV。

　　可能因为酒喝多了，而且又坐车折腾一下，陈旭下车的时候感觉胃不舒服，有点经常晕船的人看到大海的感觉。张朝洋就陪他在街道边上站一会，等他好了以后再进去。

　　有人说，了解一个城市，就要看它的夜景；了解一个人，就看他的夜生活。这句话还可以连起来说：如果想要了解一个城市，就要看它的市民下班以后到城市的某处去过夜生活。想要了解一个人，就要看他下班以后到城市的某处去过怎样的夜生活。这句话读起来是不是有点拗口？社会本来就很复杂，你又何必强求简单？

　　张朝洋一边陪陈旭站着，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过往的靓女。他看见一个长像俊朗的男子拥着一美女从KTV里出来，此时正向停在路边的轿车走去。看上去那男子和他年龄差不多，却有香车美女相伴，张朝洋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恨不得时光能倒流，中国重新回到土改的年代。那女子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回头朝他和陈旭看了一眼。张朝洋看到美女朝他回望了一眼，以为自己的外表吸引了她的注意，所有的怒气一扫而光，恨自己刚才没拿镜子照照，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给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那女子在陈旭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走了。张朝洋目送着美女的离去，发现她的背影好面熟。他仔细搜索着关于她的记忆，突然从脑子里蹦出三个字：杨若依。张朝洋刚才还有点醉意，这时候彻底清醒了，他急忙摇着陈旭说道：“陈旭，快看，那个人是不是杨若依啊？”

　　陈旭此时还在为吐还是不吐作内心的挣扎，被张朝洋一晃，“哇”地一声，把晚饭吃的东西如数吐了出来。吐完以后，他对张朝洋说道：“张哥，我看是你喝醉了。杨若依现在在苏州，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她？”

　　张朝洋正想辩解，发现那女的已经坐车走了。本来这种事情就不是好事，而且他也不能肯定那个人一定就是杨若依，多说反而容易得罪人，这样想着，他也就不坚持了，就对陈旭说道：“可能是我看错了。我看你是真醉了，我现在送你回去，改天我再找你唱歌吧。”说完叫了一辆出租车，把陈旭送回了寝室。

　　第二天醒来，陈旭头裂开来似的疼。他挣扎地坐了起来，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多钟了。昨天晚上他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已经全然忘记了，但是张朝洋的话却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说起来真奇怪，有的时候，人的记忆力会变态的好，尤其是在那信息对你不利的情况下更是如此。洗漱过后，陈旭就打电话给杨若依。电话那头的杨若依一切如常，陈旭没有听出任何异常的情况。在得到满意的答案后，陈旭一颗久悬的心终于落地了。他又和她聊了些琐碎的事，说装修是如何如何的辛苦，他是如何如何的想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话题，然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一周后，杨若依回来了。回来之前，她并没有打电话通知陈旭。回来后的当天晚上，她约陈旭出来吃饭。

　　他们约好在杨若依住的地方附近那家新开的饭店见面。说起来，这家饭店已经开了一段时间，杨若依早就想去品尝一下那里饭菜的味道，只不过由于装修和她回家的事，他们一直没有去成，所以陈旭就提议把吃饭的地方定在那里。

　　这几天寒流来袭，气温骤降，此时外面正刮着大风。凛冽的北风如同失去控制的猛兽，在滨城的大街小巷横冲直撞。空气也仿佛结了冰似的，人们需要先融化它才能呼吸。平常披头散发的女子也收起了爱美之心，把头发蜷缩在厚厚的帽子下面。

　　下车后，陈旭不禁把衣服裹得更紧些，但是寒风总是精确地找到衣服的漏风处，把寒冷的空气频繁地灌进他的身体内。还好饭店离车站不远，陈旭透过窗户，远远地看见杨若依静静地坐在里面。进入饭店以后，陈旭才像重新回到了人间。他把外套脱下来，对杨若依说今天真冷啊，然后抽出椅子坐下来。

　　坐下来以后，陈旭问杨若依什么时候回来的？说她回来之前怎么也不事先告诉他一声。杨若依只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

　　在等菜的空隙，陈旭絮絮叨叨地向杨若依讲述着装修时遇到的趣事，说他前几天去买东西，那东西七块钱一个，他一共要十五个。他就和老板讲价说六块五一个行不行，那老板死活不同意。陈旭说不便宜就不买了，然后就要走。那老板叫住陈旭，说给他九十五东西就卖给他了。然后他说她离开的日子自己真痛苦，就算是后背痒了，也没有人帮挠一挠，只能自个蹭着墙解决。最后陈旭又和杨若依说他看好了一套家具，等她有空的时候和他一起去看看，他还保证说她看完了一定会喜欢。

　　杨若依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陈旭，听他一个人讲。

　　陈旭看杨若依似乎是精神上有些低落，总是打不起精神头来，想让她高兴，就逗她说她回家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打喷嚏？

　　杨若依让他问住了，不解地答道：“没有啊。”

　　陈旭作出一副懊恼的样子出来，笑道：“看来最近算白想你了。”

　　杨若依被陈旭的样子逗乐了，微微地一笑。但是想到自己即将和陈旭分手，泪水突然像断了线的珍珠，流个不停。

　　陈旭看到杨若依先是笑了，然后突然又流泪了，一下子愣住了，急忙问杨若依怎么呢？

　　杨若依用手拭去眼泪，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如果今天她不和陈旭说，那以后自己更下不了决心和他说了，就对陈旭说道：“陈旭，我们分手吧。”

　　听了杨若依的话，陈旭的身体仿佛一下子被人掏空似的，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估计就要跌倒在地。他呆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地问道：“为什么？”

　　杨若依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她哽咽地说道：“陈旭，真的很抱歉，我要出国了。我在加拿大的叔叔前段时间联系我母亲，让我们去加拿大。护照也已经申请下来的，以后可能要移民加拿大。”然后她顿了顿，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没有办法，我真的很抱歉。”然后她站了起来，哭着跑了出去。

　　此时，服务员陆陆续续地把菜上完了，各式各样的菜摆了一桌子。陈旭默默地坐在餐桌旁，一双眼睛如死鱼般看着那丰盛的晚餐，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