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

神医

左直拳

知道我们买房子以后，岳母就去替我们“问花”。所谓的问花，就是通过神婆，向已经去世的亲人打听一些事情。我没有亲眼见过，大约是死去的人附在神婆身上，通过神婆之口来回答问题吧。问问题是要给钱的，比如这次问花，据说是一个问题10元。

我的生辰八字报上去后，神婆说我有鼻疾，并给出了可治疗此病的医生的地址。

真是太神奇了，我有鼻窦炎已经超过二十年，饱受其中之苦。不过我听说鼻炎是一种很难治好的病，那么偏僻的一个小镇的郎中，真的有如此魔力？老婆开导我说：哎呀，很难讲的，之前我们村有个人，长了痔疮老医不好，到县人民医院看，说是什么肠炎，要开刀，结果问了花，按照指点，找到那位医生，却真的好了呢。

为了不让大家失望，也想碰碰运气，大年初三，我们雇了辆摩托车踏上寻找神医之路。

神医所在的小镇离我们家有好几十里，那里群山簇拥，海拔比其他镇都高。以前看我们县的地图，好象说当地有一座山特别的高，闻名遐迩。也许，神医就住在那座山上。沿着陡峭曲折的石径往上爬，路的尽头，白云生处，一间草屋掩映于桃花碧树之间，忽然一位白胡子老公公“吱呀”一声推开门，背着药篓走出来，童颜鹤发，神采奕奕，这就是神医了……

路上很是寂静，难得有一辆车经过。摩托车在山路中穿行，马达轰鸣。两边青山巍峨，凉风吹拂，春日的阳光普照大地。天上白云缓缓漂移，一如童年时代所见，只是那时天空更蓝些。远处的村落依稀隐约。此情此景，仿佛时间在这里静静地流淌了千万年。

路上偶尔会见到有出租车停在路边，都是些在广州或深圳等大城市运营的车子。我们这边并没有出租车，这些车应该是常年在外面跑的出租车司机开回来过年的。基本上，这里的年轻人都往大城市或经济发达的地区跑，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一趟，即使是交通相对闭塞的这个山区小镇，亦不例外。沉静的山区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路上随便打听了一下神医的诊所，被问的人立刻就指明了方向，显得相当熟悉。看来一定有许多象我这样慕名前来的患者。

诊所就在路旁，外面停了许多摩托车，还有一辆轿车。里面围了一圈的人。来之前就听说前往看诊的人不少，现在一看，果然门庭若市。

诊所的大堂只摆了张桌子，上面放了些听诊器，血压仪，看来神医是个西医。大家围在桌子的四周，却并不见神医的踪影，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支应，又是收钱，又是抓药，还负责回答患者提出的医学问题。他们并没有穿上白大褂，看模样象正在放寒假的学生。不过我们这里的私人诊所，医护人员大部分都不穿白大褂。趁有空档，我们说来看病，那位姑娘抄起手电筒，一手拿着窥鼻镜朝我鼻孔看了看，然后就说：哦，是啊，是鼻炎。

神医终于见首现尾。是个中年男，白净面皮，戴副金丝眼镜。印象中，好象医生都是这样子，肥肥白白，斯斯文文，也许是会保养吧。他显得很忙，不停地从这间房走到另一间房，然后又走出来，身后总跟着几个患者，好象RPG游戏里的人物。

几个来回之后，他终于光临这张诊桌。我旁边是一家三口，比我先到，是来看疥疮的。神医用手掂了掂小孩的手，观察了一下疥疮的长势，小孩的父亲撩起上衣，露出圆滚滚的肚子，上面同样疮痕累累。他太太也一定有，我想。神医嘟囔了几句，好象是说要搽点药膏，接着就过来看我。他抄起手电筒，一手拿着窥鼻镜朝我鼻孔看了看，然后就说：哦，这个很容易治好，打一针就可以了。一针是350元。

我的神！二十多年的鼻炎，中医西医中西医，打针吃药灌凉茶，鹅不食草塞鼻孔，猪心文火炖朱砂，……，简直是上天下地，出尽奇谋，却一直未能根治，如今只打一针就可以了。

不过，久病成良医，我多少看过一些有关鼻炎的书籍，据说到目前为止，鼻炎仍然十分难治。中医认为，鼻炎是因为外感内邪，内失正气，肾水不足，月经不调，应该投以糊里糊涂汤：辛夷花5钱，苍耳子5钱，人中黄3钱，五灵脂5钱，雷公藤5钱，蟾酥3钱，再加秋天的蟋蟀一对，破鼓皮一块作药引，一碗水文火煎成半桶水，不用喝，倒掉就可以……；而西医认为，鼻炎是由于细菌感染，加上无定性间歇内分泌失调，应该手术切除鼻中隔，将钡餐注射进鼻窦，然后再移植一段阑尾……

“医生，请问我这是什么病？”

神医愣了一下，也许极少有病人提过这样的问题。“肥厚性鼻炎”，他好象有点窘。

“可我之前看过那么多医生，还做了鼻内窥镜检查，都说是慢性鼻窦炎的”

“不是，鼻窦炎是因为###@&^%%@~~!!，所以不是鼻窦炎。”

真厉害，神医就是神医，只须拿手电照一下，已经可以超越众多同行，并且精准程度远胜仪器。不过我满腹狐疑，就试探着说：“要不，您开点药给我算了”。

……

“随便你，我这里排满了队，做到天黑都未必做得完！”，神医变了脸色，收起价值350元的针，用托盘托着，昂首阔步而去。我象根杉木一样呆立当场，尴尬地站了一会，最后顶着我那依然腐烂发臭的鼻子灰溜溜地打道回府。离开时，我回头望了一眼，诊所里人头涌涌，神医正在给那一家三口看疥疮。

也许是路上受了风吧，到家后我上吐下泻，拉法兰稀两天，最后看医生打了两针才慢慢的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