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对“文明多元融合”的诗意隐喻,以吴哥窟的建筑艺术为意象,揭示了不同文明在交流碰撞中形成的共生共荣之美。具体解析如下:
一、吴哥窟:文明杂交的活化石
吴哥窟(Angkor Wat)是柬埔寨吴哥王朝(9-15世纪)的巅峰之作,其建筑与雕刻艺术堪称印度教文明与佛教文明交融的标本:
- 起源的印度教底色:
公元12世纪初,苏利耶跋摩二世为供奉印度教毗湿奴神而建,主殿象征“神山须弥山”,回廊浮雕描绘《摩诃婆罗多》《罗摩衍那》等印度史诗场景,湿婆神、梵天等印度教诸神雕像林立。 - 转型的佛教印记:
12世纪末,阇耶跋摩七世改吴哥窟为佛教寺院,增建 Buddha 造像,原印度教浮雕中的毗湿奴形象被赋予佛教含义(如毗湿奴的十种化身被解读为 Buddha 的不同示现)。 - 建筑的混血美学:
回廊石柱既有印度教的莲花雕饰,又有佛教的须弥座纹样;浮雕中,印度教的飞天“阿普萨拉”与佛教的“飞天夜叉”共舞,服饰风格融合高棉本土元素与印度笈多王朝艺术特征。
二、“并肩而坐”的文明密码
- 空间上的共时性共存:
吴哥窟的砂岩回廊里,印度教的破坏神湿婆(手持三叉戟)与佛教的弥勒菩萨(结说法印)相邻而列,甚至同一浮雕中同时出现梵天创造世界与 Buddha 初转法轮的场景。这种“神佛同殿”并非信仰混乱,而是古代高棉王国“兼容并蓄”文明政策的物化——通过融合外来宗教与本土信仰(如神王崇拜),构建政权合法性。 - 时间上的文明层积:
从印度教神庙到佛教圣地的转变,记录了东南亚文明对印度文明的选择性吸收与在地化改造。正如法国汉学家谢和耐所言:“吴哥的石头不仅是建筑材料,更是一部文明对话的编年史。” 这种层积式演变,恰似地质层理中不同年代沉积物的叠合,形成独特的文明“沉积岩”。
三、在《世界文明赋》中的象征维度
- 文明传播的非单向性:
印度教与佛教并非以“征服者”姿态取代高棉本土文化,而是被解构、重组为新的文明复合体。这印证了赋中“百川归海”的理念——任何文明的扩张都是双向互动,如水流遇壑而变其形,却保持本质的流动性。 - 宗教对话的和平范式:
吴哥窟未出现“神权独尊”的排他性场景,相反,不同神祇以艺术化方式和谐共处。这种“并肩而坐”的姿态,暗合赋中“差异中互补”的核心理念,与历史上某些文明的宗教冲突形成鲜明对比。 - 本土文明的主体性:
高棉工匠在雕刻时,刻意将印度教神祇的面容雕刻为高棉国王的形象(如毗湿奴面容参照苏利耶跋摩二世),佛教菩萨的衣褶也融入高棉丝绸的质感。这表明:文明融合的前提是本土主体性的坚守,而非被动的文化臣服。
四、延伸:文明混血的全球镜像
吴哥窟的现象并非孤例,而是全球文明史的缩影:
- 中国云冈石窟:北魏鲜卑政权将印度犍陀罗造像风格与中原审美结合,佛衣从“偏袒右肩”变为“褒衣博带”;
- 土耳其圣索菲亚大教堂:从东正教教堂转为清真寺,十字架与星月标志并存,见证基督教文明与伊斯兰文明的时空叠印;
- 美国自由女神像:法国雕塑家以罗马神话自由女神为原型,却成为美国民主精神的象征,体现欧洲艺术传统与新大陆价值观的融合。
这些案例共同诠释了赋中“文明如万神殿之拱顶”的隐喻——每一种文明都是独特的石块,在碰撞中打磨形状,最终共同托举起人类精神的穹顶。吴哥窟的砂岩回廊,正是这一宏大叙事的微观注脚:当不同文明的神祇放下“唯一真理”的权杖,以艺术之名并肩而坐,人类文明便获得了超越冲突的永恒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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