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理想无需从小树立

你长大以后想要从事什么工作？大约10岁时，我对这个问题给出了信心满满的回答：我想成为一名空姐。

这是我一生当中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感觉如此确定的最后一刻。十几岁的时候，我抱着一种更加合乎实际、虽然有点迷茫的态度，对于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我所知道的仅仅是，我不想成为一名负责打扫房间的女服务员、医院精神科门诊部的档案管理员或者是在哈比泰家具连锁店(Habitat)推销炒锅的售货员。这是当时我体会过的全部工作，而且其中任何一个都不能让我感到满意。

即使到了现在，我对于自己长大了想要做什么仍然不太确定。过去几十年来的工作经历让我感到非常开心，但我仍然希望有朝一日我会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此我面对上周一项本该令人忧心忡忡的调查结果非常不为所动，这项调查显示，英国国内13至17岁的少年希望从事并不那么“正确”的职业。他们想要成为教师、医生、律师、心理医生以及黑客。而这个结果之所以糟糕是因为相关领域无法提供那么多的工作机会。约有五分之一的少年想要进入文化、体育以及传媒领域工作（上帝帮帮他们），而这些领域的工作机会之和在就业总量中仅占五十分之一。

这项调查唯一让我感到担心的地方是，居然有人认为花费大量的精力和金钱选取11000名少年来做问卷调查是值得的。询问他们这种问题不仅没有意义，还会造成负面影响。按照这项问卷调查的假设，一个人应当去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职业，就像寻找生命中的真爱一样。但事实上，职业路径更近似于一个试错过程，而非追梦之旅，何况少年时梦想的职业最终很可能落得叫人大失所望。如果我追寻了自己的梦想，这一刻我就应该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说：“请问您需要加冰或者柠檬吗，先生？”

更糟糕的是，调查所反映的问题很快就会时过境迁。这些少年们未来还有50至60年的职业道路要走，而生存下来的最好方式就是尝试做很多不同的事情。这意味着在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工作之前，他们能够承受得起犯几次错误。

仅从表面来看，这项调查的结果并非全是坏消息。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想去银行工作了，这无疑是个进步。即使那些在私立学校就读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很可能是银行家）对于银行也不再抱有幻想。想要从事公共关系领域工作的人比想进银行的还要少，人力资源就更不用提了。人力资源是所有职业中最不受欢迎的，地位与之类似的还有井下采矿以及在呼叫中心工作。少年们都喜欢需要经过专业训练并且对智力要求较高的职业。英国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George Osborne)应该为这种雄心壮志感到激动不已：他近日表示，希望英国成为一个“理想国家”(aspiration nation)——而像我们这种希望提高语法水平的人则会将其表述为“有理想的国家”(aspirational nation)。

但这些孩子们目前尚不知道的是，他们梦想的职业可能令他们变得郁郁寡欢。律师在梦想工作排行榜上高居榜首，但在绝大多数的职业满意度调查中，垫底的总是律师。应该有人在孩子们开始接受各种相关训练之前告诉他们，每十个律师中仅有四人会推荐其他人从事律师工作。其余的人对于让人精疲力尽的长时间工作、将逗号打在正确的位置以及与志趣不相投的人一起共事感到厌烦。

相比之下，少年人不屑一顾的很多工作其实颇为令人愉快。似乎没有人想要成为一名厨师。但《福布斯》(Forbes)杂志近期所做的一项调查显示，厨师是最令人开心的工作之一。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其他很多为少年们所鄙视并且避之不及的工作同样颇具魅力，例如秘书和出纳员们显然就过得非常快活。

试图把这些讲给孩子们听毫无意义。亲身体验是他们发现以上事实的唯一途径。但如今似乎已经无人还有兴趣尝试各种不同的工作。我自己娇生惯养的孩子们周六从不打工，在假期时他们也不愿去做一份正经工作，而是把时间花在没有报酬的“梦想职位”实习上，幻想得到他们很可能永远也不会得到的梦幻岗位。

我从自己在少年时代做过的三个无需特殊技能的工作中学到了很多。当清洁女服务员的经历相当悲催。我从中学到的是我并不介意做清洁，而令我真正介意的是工作过程中与周遭的格格不入。当时我是同事中唯一的英国人，我和其他饱受威逼的同事们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或者说任何共同之处。

在商店里当女售货员的经历本来会愉快一些。但我当时的经理做事毫无章法，并且喜欢大喊大叫。这项工作是如此无聊，以至于有一天我在上班时翻进了一个亚麻篮子里睡着了。

相比之下，医院精神科的经历颇为有趣。前来就诊的病人激起了我的极大兴趣，前台接待员也总是逗得我乐不可支。这段工作经历使我学到了重要性被严重低估的一课。医院距离我当时的住处很近，我总是步行上班。即使当时我只有19岁，我也发现了近期学者们用了一整项研究试图证明的东西：确保让你的梦想工作变成噩梦的最简单途径就是长距离通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