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废弃的共享单车越来越多——公地悲剧原理

为什么废弃共享单车越来越多？—— 公地悲剧的现实演绎

街头巷尾堆积的废弃共享单车，早已从 “出行新宠” 沦为 “城市垃圾”：锈迹斑斑的车架挤占人行道，破损的车轮浸泡在雨水里，部分城市甚至出现 “共享单车坟场”—— 成千上万辆单车叠成小山，既浪费资源又影响市容。这一乱象的本质，正是经济学经典的 “公地悲剧” 在现代城市中的精准复刻：当一种资源看似 “人人可用、人人有责”，最终往往走向 “人人滥用、无人负责” 的绝境。

一、公地悲剧：公共资源的 “滥用宿命”

公地悲剧的核心逻辑的是：当资源属于 “公共所有”（或无明确排他性产权），且使用成本由全体承担、收益由个人独享时，每个使用者都会出于 “利己动机” 过度使用或滥用资源，最终导致资源枯竭或废弃。

经典案例源自英国的 “公地制度”：中世纪村庄的公共牧场对所有村民开放，每个村民都想多养牛羊（个人收益增加），但牧场承载力有限，过度放牧会导致草场退化（全体成本承担）。最终，所有人都拼命增加牲畜数量，草场彻底沙化，所有村民都失去生计 —— 这就是 “个体理性导致集体非理性” 的悲剧。

而共享单车的投放与使用，完美契合了公地悲剧的三大前提：

1. 产权模糊：单车所有权归企业，但使用和停放依赖城市公共空间（人行道、绿化带），这些公共空间属于全体市民，无明确专属责任方；
2. 使用零成本（或低成本）：用户支付低廉骑行费即可使用，停放时无需承担 “合理停放” 的额外成本；
3. 收益私人化、成本社会化：企业通过投放单车赚取租金，却将 “运维成本”“空间占用成本” 转嫁给城市和市民；用户随意停放节省个人时间，却让他人承受通行不便、城市管理成本上升的代价。

二、共享单车的 “公地悲剧”：三大主体的博弈与失控

废弃共享单车的增多，并非单一主体导致，而是企业、用户、政府三方在 “公共空间” 这一 “公地” 上的行为失范，层层叠加引发的系统性失控：

1. 企业：“过度投放” 抢占公地，忽视运维责任

共享单车行业早期的 “烧钱大战”，本质是企业对 “公共空间” 这一公地的疯狂抢占：

• 个体理性：企业认为 “投放越多，用户触达率越高，市场份额越大”，且公共空间免费使用，投放成本远低于自建停车场；
• 集体非理性：2017-2018 年巅峰期，全国共享单车投放量超 2300 万辆，而城市公共空间实际承载量不足 1000 万辆，大量单车因无地可停被随意丢弃；
• 运维缺位：企业将核心精力放在 “扩张” 而非 “管理”—— 部分企业的运维人员与单车配比仅 1:1000，根本无力回收破损、闲置单车；当行业泡沫破裂，小企业破产后，更是直接遗弃大量单车，将清理成本转嫁给政府。

典型案例：某二线城市曾在 3 个月内新增共享单车 50 万辆，导致人行道被单车完全挤占，市民被迫走机动车道；半年后该企业资金链断裂，10 万辆单车无人回收，最终只能由政府出资数百万清理。

2. 用户：“随意停放” 滥用公地，缺乏责任约束

对用户而言，共享单车的 “公共属性” 意味着 “无需珍惜”：

• 使用逻辑：骑行结束后，用户的核心诉求是 “快速锁车离开”，而非 “合理停放”—— 将车停在人行道、绿化带甚至马路中间，能节省个人时间成本，且无需承担任何后果；
• 责任扩散：“反正不是我的车，别人也这么停” 的心理，让用户失去爱惜意识 —— 随意剐蹭、恶意损坏、私占单车的行为屡见不鲜；
• 恶性循环：当街道上已堆满乱停的单车，新用户会觉得 “多我一辆也无所谓”，进一步加剧乱停乱放，最终导致部分单车因无法被正常使用而闲置废弃。

数据佐证：某共享单车平台统计显示，30% 的单车损坏源于用户恶意破坏或不当使用，25% 的闲置单车是因乱停导致无法被其他用户找到。

3. 政府：“监管滞后” 放任公地，缺乏规则界定

城市公共空间的 “公地属性”，需要政府通过规则明确使用边界，但早期监管的缺位让悲剧愈演愈烈：

• 准入门槛低：初期政府对共享单车企业缺乏投放总量管控，企业可自由进入市场，导致投放无序；
• 责任划分模糊：对 “企业应承担的运维范围”“废弃单车的回收责任” 缺乏明确规定，企业与政府相互推诿；
• 公共空间管理难：人行道、绿化带等公共空间分属不同部门（城管、交通、园林），多头管理导致 “谁都管、谁都不管”，无法形成统一的整治力度。

直到大量废弃单车引发城市管理危机后，政府才出台 “总量调控”“运维考核” 等政策，但此时已造成巨大的资源浪费和环境压力。

三、公地悲剧的 “共享单车公式”：从泛滥到废弃的四步循环

共享单车的废弃过程，正是公地悲剧的标准化演绎，每一步都在推动资源走向失控：

阶段	核心行为	个体动机	集体后果
1. 抢占公地	企业疯狂投放，用户随意停放	企业抢占市场份额，用户节省时间	公共空间被过度占用，交通秩序混乱
2. 资源滥用	用户不爱惜车辆，恶意损坏 / 私占	无需承担维护成本，责任扩散	单车破损率飙升，可用车辆减少
3. 运维失效	企业削减运维预算，放弃回收破损单车	降低运营成本，追求短期利润	废弃单车堆积，形成 “单车坟场”
4. 公地废弃	公共空间被废弃单车侵占，失去使用价值	无主体承担清理责任	资源浪费（每辆单车成本约 300 元），城市环境恶化

数据显示：截至 2023 年，全国累计废弃共享单车超 1000 万辆，相当于浪费钢铁资源约 30 万吨，足够建造 3 艘航空母舰；清理这些废弃单车的财政支出已超 50 亿元。

四、破局关键：给 “公地” 加上 “产权与规则” 的枷锁

公地悲剧的核心是 “无产权、无规则、无责任”，因此破局的关键是通过制度设计，将 “公共空间” 的使用从 “无约束” 变为 “有边界”，让企业、用户、政府各自承担对应责任：

1. 明确 “公地使用权”：总量调控 + 定点停放

• 总量管控：政府根据城市人口、道路资源、公共空间承载量，设定共享单车投放上限，企业需通过 “竞价”“运维考核” 获取投放额度，避免过度抢占公地；
• 定点停放：在人行道、公交站旁设置专属停车区（电子围栏），用户必须将车停入指定区域才能锁车结算，否则收取额外费用（如 5-10 元），用经济手段约束乱停行为。

如今北京、上海等城市已推行 “电子围栏 + 总量管控”，共享单车乱停现象减少 60%，废弃率显著下降。

2. 压实 “产权责任”：让企业为 “自己的资产” 负责

• 运维强制要求：政府明确企业的运维标准，如 “每 1000 辆单车配备 1 名运维人员”“破损单车 24 小时内回收”“闲置超过 7 天的单车必须转移至仓库”，未达标的企业将被削减投放额度或吊销运营资质；
• 押金与保证金制度：要求企业缴纳 “废弃单车回收保证金”，若企业破产或退出市场，政府可动用保证金清理废弃单车，避免将成本转嫁给公众；
• 鼓励循环利用：推动企业建立单车回收拆解体系，对废旧单车的钢铁、电池等部件进行资源化利用，降低环境压力。

3. 约束 “用户行为”：成本约束 + 信用激励

• 经济惩罚：对乱停乱放、恶意损坏单车的用户，采取 “罚款、暂停使用” 等措施；将用户行为与芝麻信用、征信系统挂钩，失信者无法使用共享单车；
• 信用激励：对连续规范停放的用户给予 “骑行优惠券”“积分兑换” 等奖励，用正向激励引导文明使用。

4. 政府 “兜底监管”：统一规则 + 联合执法

• 建立统一监管平台：整合企业运营数据（投放量、运维记录、废弃单车数量），政府实时监控，及时发现违规行为；
• 明确部门职责：划定城管、交通、园林等部门的管理边界，避免多头管理或监管真空；
• 公众参与监督：开通举报渠道，鼓励市民举报乱停乱放、废弃单车，形成 “政府 + 企业 + 公众” 的共治格局。

结语：公地悲剧的启示 —— 没有规则的自由，终将导致毁灭

共享单车从 “便民神器” 沦为 “城市垃圾”，给我们的核心启示是：任何公共资源，若缺乏明确的产权界定和规则约束，终将被个体的利己行为摧毁。

公地悲剧不是 “人性本恶” 的证明，而是制度缺失的必然 —— 当企业无需为过度投放负责，用户无需为乱停乱放买单，政府无法为公共空间立规，废弃单车的增多就成了必然结果。

如今，随着 “总量调控”“定点停放”“运维考核” 等制度的完善，部分城市的共享单车乱象已得到缓解，这说明公地悲剧并非不可破解。只要通过制度设计，让 “使用者付费、破坏者担责、管理者尽责”，就能让共享单车重新回归 “便民” 的本质，让公共资源真正服务于全体市民，而非走向废弃与浪费。

这一逻辑同样适用于所有公共资源 —— 从城市道路到自然资源，从公共设施到网络空间，唯有给 “公地” 加上规则的枷锁，才能避免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