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志与符号——从Oracle和达梦看数据库发展与未来

原创于 2025-09-22 07:15:10 发布 · 837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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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为续写此前草就的：从中美数据库领域80岁的领军者看世界的大同与差异。此为个人视角。

Oracle是美国乃至全球的数据库领军企业，而达梦则是中国数据库领域的执牛耳者。

在前面的文章中我写道：Oracle八十岁的创始人和继任者之谜。更为巧合的是，达梦的创始人冯裕才生于1944年4月26日，Oracle的创始人拉里·埃里森出生于1944年8月17日。两个人同龄，冯裕才还年长拉里近4个月。中美虽有完全不同的历史和科技背景，但是却有2位同龄人在数据库这个领域走出了各自的登峰之路。

2025年9月19日，我在武汉达梦公司，和冯裕才老师进行了长达3小时的对话，我试图跳过所有公开访谈中提过的问题，和冯老师做一次数据库从业者的对话，以期留下一些宝贵的声音，给时代、给同行。

因为此次活动，第一次来到刚刚入住不足一月的“达梦中国数据库产业基地”。达梦是中国独立数据库企业第一个建起的总部大楼；而位于Redwood的Oracle总部大楼也是全球第一个数据库企业基地，其数据库风格的设计成为了一个标志，也是全球Oracle数据库从业者的朝圣之地。我预感到，达梦中国数据库产业基地也将会成为中国数据库领域的一个圣地。

Oracle数据库的名字来源于埃里森从事的一个由中央情报局投资的项目代码。达梦数据库的名字源自英文名称“DM”的音译，而“DM”则是Database（数据库）和Multimedia（多媒体）两个英文单词首字母的缩写。达梦数据库与多媒体研究所成立于1992年。

对话中国数据库领域的先驱，源自我的写作动因。

我在2024年写作了一本书，书名为《数据库简史》。这本书的写作目的是为了整理数据库的发展历史，以为行业借鉴。在撰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阅读了大量关于数据库领域著名学者的“口述历史”回忆录，并为其中的珍贵史料意义所触动，我希望也有机会听中国数据库的先驱们“口述历史”。最近又看到“罗永浩的十字路口”，做了一系列的精彩的人物访谈，心向往之。所以有了这次对话。至于后续能否持续，心中实无把握。

但有始，当从冯裕才开始。

埃里森于1944年8月17日出生在纽约，母亲是犹太人，生父是美国陆军航空队的飞行员（一位意大利裔美国人），他的父母并未结婚。埃里森在9个月大时感染了肺炎，母亲很难独自照顾他，把他交给她的姨妈和姨夫收养。此后，直到48岁，埃里森才再次见到他的亲生母亲。成年后的埃里森酷爱飞行，买下了多架飞机，还时常带领儿子一飞冲天，他的这部分冒险基因，显然和他的父亲有关。

冯裕才于1944年4月26日出生于江苏靖江，是家中的第五个孩子。冯裕才出生的时代是中国抗日战争从战略相持到战略反攻的关键时期，也是中国最苦难的岁月。冯裕才的父母都是穷苦出身，母亲9岁时就在上海做童工谋生，淞沪会战时期，母亲工作的纱厂遭到轰炸，此后回到靖江避乱。而冯裕才的父亲则长期在上海谋生。冯老师说，他清晰地记得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渡江的夜晚，隆隆的炮声恍如昨日。

显然，埃里森和冯裕才的身上都有过那个时代战争的印记。埃里森的父亲是空军飞行员，而冯裕才正身处战乱的中心。

彼时，美国正欣欣向荣如日之新出昂扬向上的成长为世界的新霸主，而中国则战火纷飞无数仁人志士天才骄子不惜捐躯赴国难拯救民族于危亡之间。处境大不同，而慷慨悲歌自强不息勇于担当之士则各自悄然生长积蓄势能以期一日脱颖而出拔然不群。

到1976年，埃里森几乎一无所有、一事无成，而年纪已经32岁。这也正是很多小报为吸引眼球所确定的标题：曾读大学三次没有获取文凭，被老婆抛弃，32岁仍然一无所有。自1973年开始，埃里森就在硅谷工作，他辗转于当时的科技公司阿姆达尔（Amdahl）、安培克斯（Ampex），作为一个普通的程序员，为了生活而奔波。

1976年，当然冯裕才也是32岁。这一年的10月6日，他离开了工作四年的长沙工学院，加入了华中工学院，这是他对抗命运的一次关键抉择。冯老师说，如果再晚一年，长沙工学院改制军编，他可能就无法离开了。他的离开只为一件事，要弃“数学”而从“计算机”。在长沙计算机系没有他的编制，而武汉则成为了他的目标，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加入计算机系。

这时候中美的差异是，拉里可以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于硅谷按照自己的喜好追随理想；而冯裕才在中国的计划经济时期只能靠组织安排的岗位按部就班的完成职业进化。这一年苹果（Apple）公司创立，这一年距离中美建交还有6年时间。

1976年，对于中国是关键的一年，周恩来、朱德、毛泽东三位伟人辞世、唐山大地震，一个好消息则是，文化大革命也于这一年结束。有时候很多人苛责中国科技产业发展缓慢，也要正视不可改变的历史，珍惜我们当下的发展良机。

1977年，Oracle公司创立，开始探索关系型数据库的世界；1977年，冯裕才刚刚投身计算机，他跟着2位老师学习编程，从研发一个Fortran IV语言编译系统启程。Oracle公司成立后的23年，达梦公司于2000年正式成立。

1977年，中国首届数据库学术年会在黄山召开，当时的主要组织者是中国数据库领域的泰斗萨师煊。而当时，冯裕才甚至还没听说过数据库，他当然也无缘黄山的会议。

1977年，拉里·埃里森创立的公司还不叫Oracle。该公司名为软件开发实验室（SDL），是为了投标参与埃里森任职公司的一个项目而设立的。1977年夏，鲍勃（Bob Miner）和奥茨整理出一份标书，投标精密仪器公司的项目，最后以金额40万美元承包了此项目。完成该项目对于他们不是挑战，挑战是之后做什么。在讨论未来时，关系型数据库的经典论文进入了埃里森的视野，System R项目启发了Oracle的创始人。这些故事是广为人知的。

而达梦的开始、中国数据库的开始，还远远不曾到来。关键的转折点在1980年真正到来。

中美建交之后，学术界的互动率先展开，一批美籍华人学者先后到访中国。1980年，崔蕴中邀请姚诗斌教授来北京讲学。这次讲学由中国科学院计算所主办，包括萨师煊在内的50多名中方数据库学者参与听课，冯裕才也正是这50人中的一员。

姚诗斌教授在讲学中提出的，希望中国教授们，不要只做理论研究，要动手做一个数据库管理系统。这个建议对冯裕才产生了数据库系统研究的关键启蒙。在这次交流的紧张行程中，冯裕才还邀请到姚诗斌到访武汉。姚诗斌回到美国后，将自己收集到的300多篇论文悉数寄给了冯裕才，这些学术著作成为了冯裕才研究数据库的开始。星星之火，最终燎原。

1980年，是冯裕才研究数据库的开始。姚诗斌教授是触发这一动因的关键。此后，还有2位美籍华人对冯裕才的数据库研究产生了关键影响。这两位华人分别是蔡文宪和陈品山。

1982年，IBM 研究员蔡文宪博士来到华中工学院讲学。冯裕才通过创造性的问答方式，从蔡博士这里获得了关于数据库内核原理的根本认知。他了解了该如何开始去构建一个数据库系统。（关于蔡文宪博士的信息，仅见于达梦冯裕才的讲诉与《久久为功》一书，如果有了解更多信息的朋友，请提供给我，我的《数据库简史》一书正在记录这些影响历史的人与事件）

1984年，陈品山教授（ER模型的发明者）到访武汉，他看到了冯裕才的数据库研发成果，认识到其中的原创价值，陈品山以全额资助的条件邀请冯裕才去美国就读他的博士。冯裕才拒绝了，因为陈品山要求获得冯裕才研究成果的知识产权。

1986年，冯裕才申请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分布式智能数据库”项目获批。该项目的成果——汉字关系数据库系统（CRDS）于1988年通过了国家鉴定，成为了我国第一个自主版权的国产数据库系统——被认为是达梦数据库的开端。

在这个时间点上，我们再拉一个横坐标。1986年，Oracle公司完成IPO上市；1988年，Oracle发布了Oracle数据库的第6版，当财年收入达到了2.8亿美元。

在这一时点，中国的数据库仍然任重道远，山水迢迢。

再来做一个对比，很难想象，冯裕才在1986年的项目课题就是“分布式智能数据库”，这其中的两个关键字——分布式、智能——即使在今天仍然是最热门的技术前沿。

我们再来看看Oracle。在1985年，ORACLE发布了第5版，是首批可以在客户端/服务器模式下运行的RDBMS产品。在广告宣传中，Oracle提出的第一个优势就是AI的查询优化处理能力。

两个显而易见的现实，第一，前沿的技术探索永无止境，人类的思想（思考）总是超越现实；第二，中国的数据库产品要靠奖状获得认可，而美国的数据库在实践中遥遥领先。